第三章 設套
回到渭縣縣衙已近午夜。
剛進衙門,王之渙和于斌便見渭縣縣令林亶望焦急的在大堂踱來踱去。
“哎呀,你總算來了。”
王之渙雙手交叉行了個禮,將今晚之事原原本本複述了一遍。
林縣令聽完,心中震驚不已,可臉上卻舒緩許多。
“欸,錢縣尉一病不起,還好有你在這撐着。”
“老弟跟郭庄立下三日破案的軍令狀,實則解了我和錢縣尉的窘境,這份忠義實屬難得。”
“可萬一要是破不了案,為兄官職低下,位卑言輕只怕救不了老弟呀。”
王之渙抬頭望了林亶望一眼,暗嘆官場之道自古靠的便是說話的藝術和富有情緒變化的演技。
好在他立下三日破案的軍令狀並非針對任何人,完全出於一個刑警的信仰:有案必破。
只是林縣令這麼一說,接下來的事就難辦了。
果不其然,當王之渙提出懸賞通緝一事後,林縣令立刻面露難色。
“老弟實有不知,咱們渭縣地處偏遠乃朝廷上榜的窮縣,別說賞銀五百兩,就連一百兩恐怕一時也難以拿的出來。”
懸賞公告發出之後,提供線索者往往最怕的便是嫌疑人的報復。
常言道重賞之下必有勇夫,可如今懸賞數額過於細微,即便有線索人家也不敢冒着生命危險前來。
兩人拜別林縣令后,王之渙立即吩咐于斌再跑一趟郭府。
事不關己,林亶望自是不願拿錢出來。
可郭庄愛女心切,別說區區五百兩,恐怕就是要了他半條命估計也會在所不惜。
第二日清晨。
一張畫著一位黑衣人的懸賞公告,布遍了整個渭縣。
最後一句寫着:提供線索協助衙門抓到嫌犯者,賞金500兩;提供虛假線索者,重罰。
一時間,整個渭縣掀起了抓捕黑衣人的熱潮。
白天,任何一個到渭縣的陌生人都要被渭縣百姓輪番質詢。
到了晚上,無數雙眼睛透過窗戶盯着外面的街道,任何風吹草動都會引來無數目光。
可一連兩天過去,無一人前來衙門提供線索。
于斌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王之渙卻穩如泰山。
他坐在案板上看着各種以前的卷宗,心中暗嘆古人刑偵技術雖然簡單,但一些看似簡單的方法用對了便成了破案的關鍵。
這次重金懸賞,他故意加了一句提供虛假線索者重罰。
如此,沒有確鑿的證據便不會有人來衙門趟這趟渾水。
可一旦有人前來提供線索,便會引起所有人的注意,這其中也包括嫌犯。
他早就把手底下的捕快全部派了出去隱藏在各個街道,若是嫌犯想要組織提供線索者前來,定會落網。
“王捕頭,再有一天尋不到線索那可就麻煩了。”
王之渙抬頭望了于斌一眼,突然想起有件十分重要的事情沒辦。
“走,陪我去南麓書院走一走。”
“這都什麼時候了,您還有心思去逛書院?”
說話間,王之渙已然走了出去。
衙門外頭的街上這兩天不知怎的,格外清凈,連叫沿街叫賣的小販都少了許多。
王之渙暗自竊喜不已,要的就是這種效果。
除了佈滿街道的便衣捕快,他還留了一手。
兩個時辰后,兩人騎馬來到了距離渭縣二十裡外的南麓書院。
整個書院建在半山之中,
遠遠望去,煙霧繚繞中隱約可見書院的屋舍房檐錯落有致,不得不讓人感嘆若是在這裏讀書當真是一種享受。
南麓書院的院長馬相柏遠遠瞧見兩名腰跨唐刀的官差走進書院,一臉驚訝的迎了上去。
“兩位官差今日來我書院,不知所為何事?”
王之渙交叉行了禮道“打攪了,再下乃渭縣捕頭王之渙,旁邊這位是捕快于斌。”
“如若是為查案而來,便說不上打攪。”
馬相柏扶起王之渙,幾人慢悠悠的朝着內堂走去,兩旁的書堂中時不時傳來陣陣讀書聲。
“算不得查案,只是再下有個疑問,想着或許在南麓書院能找到答案所以便冒昧而來。”
馬相柏坦然一笑道“南麓書院的大名想必兩位早已知曉,來此讀書的皆為官宦子弟或蒙蔭祖上功績的世家子弟,不知王大人想要在南麓書院尋到什麼樣的答案。”
王之渙沉默幾秒后說出了一個人的名字“郭霜。”
聽到這個名字馬相柏立即停下了腳步。
“前金吾衛參軍郭庄的次女,五年前確實在我南麓書院就讀。”
王之渙微微一顫,據郭府的下人說,郭霜於左院搬至後院,恰好也是五年前。
這其中難道有什麼關聯?
“此女性格沉穩內斂,頭腦聰慧且好讀書,確實是一塊好苗子。只可惜..”
說到此處,馬相柏臉上滿是憐惜。
“院長可知郭霜五年前為何突然離開了書院?”王之渙追問道。
“五年前,郭霜的父親郭庄親自前來將她接走,至於當中有何原因老夫也不得而知。”
“欸,讀書始終是男人的事情,自天後下台以後,女子讀書是難上加難。”
“郭庄的行為老夫無法阻止,心中只覺甚是可惜。在治國理政方面,當年天後做的可一點都不比男子差,將來在歷史上天後主政必會成為一段佳話。”
王之渙陷入了沉思,如果按照這個思路,他心中的猜想便不成立了。
“對了,老夫記得當時郭霜走時,臉上儘是淚水。”
“每年從這離開的女學子不少,可向她這般捨不得書院的只此一位,因而記憶猶新。”
不對,這事絕對沒有如此簡單。
五年前郭庄將郭霜節奏,一定還有什麼不為人知的原因。
王之渙突然想起一種可能,當即問了出來。
“不知這南麓書院既分為男院與女院,那麼男學子與女學子之間是否有明顯的人為隔閡。”
王之渙此話一出,馬相柏當即有些不悅。
“自古男女有別,學院自是規定男學子不能與女學子來往,王捕頭,你這是何意?”
“難不成我這南麓書院乃男盜女娼之所,哼。”
馬相柏拂袖而去,王之渙也覺自己說的話有些不妥,連忙致歉。
“院長休要誤會,再下這便給您賠罪。”
他追上前去攔住了馬相柏的去路,雙手交叉再次恭恭敬敬行了個禮。
“南麓書院名聲在外,在院規上自是不會存在任何漏洞。”
“可我看這些學子年紀都在十五六歲之間,正是青春萌動之時,私下裏難道完全沒有接觸的可能?”
王之渙深知此事關係重大,有些話現在不講透,或使整個案件陷入僵局。
他眼神犀利的望向馬相柏,語氣也變得冰冷起來。
馬相柏嘆了口氣,相比剛才的神氣明顯低了許多。
“本院嚴格管理,斷然不會發生你說的這種情況。”
王之渙心底一沉,為了書院的名聲,馬相柏怕是要死磕到底了。
這時,馬相柏小聲嘟囔了一句卻被王之渙全然記在了心裏:“五年前倒是發生過一次男學子誤闖女院的事件。”
王之渙正欲深入調查五年前男學子的誤闖女院事件,一名捕快火急火燎的跑了進來。
“可是抓到人了?”于斌急不可待的攔住了那名捕快。
捕快搖了搖頭“來了一名提供線索者。”
王之渙愣在原地足有十幾秒。
這跟他最初的設想有些不同,他原本打算到了晚上,安排便衣捕快充當前來提供線索者引蛇出洞。
可沒想到真的來了一名提供線索者,且不說線索有沒有用,至少證明嫌犯根本沒有上當。
回到衙門時,已近傍晚。
王之渙直接去了提供線索者的房間,打開房門一看,驚得目瞪口呆。
正是那日他放過的小賊。
“怎麼是你?”
“王捕頭,小的名叫張寶,今日前來並非想要賞金,那日您饒了我,小的無以為報,十日前在縣外的土地廟所發生的事情可能對您有用。”
王之渙舒了口氣,正欲了解十日前所發生的事,卻看到那名張寶環顧左右似乎極為擔心。
他立即示意所有捕快退了出去,打算單獨問話。
所有人走後,小賊才將十日前的事全盤托出。
“那日夜裏,我本打算去城外摸幾隻野雞,卻聽到土地廟裏傳來一陣聲響。”
“小的躲在土地廟附近的一個草垛旁邊,瞧見廟中有一年輕男子正對一女子行不軌之事。”
“廟外甚至有位..有位捕快把守。”
張寶說完,王之渙心中簡直猶如晴天霹靂。
怪不得動靜搞得這麼大那嫌犯根本不上當,原來這渭縣縣衙里有其內鬼。
“張寶兄弟,我誓要破了此案。”
“你放心,進了衙門我必保你無虞。”
在王之渙親自執筆之下,根據張寶的記憶,素描出了一張那日廟中年輕男子的畫像。
幹了這麼多年的刑警,基本功還是有一些的。
嫌犯的畫像不說惟妙惟肖,至少八九不離十。
王之渙拿着畫像,似乎覺得有些眼熟,細想卻又一片空白。
他想來想去,把于斌喚了進來。
“於兄可認識這畫中之人?”
于斌拿着畫像抖了抖,定睛一看,忽然變得極為緊張。
“這..這不正是林縣令的公子林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