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面向他·震懾他·打倒他(一)
十一點多的時候,我覺得有些疲乏,就告辭回家。
可彷彿某種預言或者靈異巧合一樣,小野百惠留給我的那輛自行車竟然在今天被偷了。
有些喝醉,有些迷糊,有些茫然的我,在初秋街頭的夜風中有些不知所措。
我的腦子一片空白,然後想是不是應該找一下,也許我記錯了停車的地方。我順着行人路走到那一次鈴木和藤田吵架的路口,忽然想起那好像是我和藤田最後一次講話,瞬間又失落起來,我顧不上再去找什麼自行車,只想在最後電車結束運營之前能趕上最後一班車,這樣我還能回家去睡覺。
也許真的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吧,當時我真的這麼想,小野百惠老師大概從此以後就真的要從我的世界中消失了。
獨自走在地鐵站狹長的通道中時,眼淚不爭氣地流下來,我用袖子擦了擦,又覺得這個舉動有些不太體面。嗨!管他的!體面只是這個虛偽的資本主義國家中虛偽的客套話,我開始想家,我想給媽媽打電話,我懷念我在家時愉快的生活——那時大家都不講什麼體面不體面,大家評論一個人好,只會說他老實、忠厚、善良。
當我從傷感中回過神來的時候,才發覺自己已經花費了比往常更多的時間在這條通道里。雖然我平時不怎麼搭地鐵、不怎麼路過這兒,但是這個時間還是長到了我不得不去注意的地步。
然而地道的盡頭依舊遙不可及,我回頭去看,來時的路也只在極遠的地方暗成一團模糊的光影。我在原地呆住了,隨即向前拔足狂奔!
由於過去的種種經歷,我大概知道自己正在遭遇着什麼,雖然我不知道那個藏在背後操縱這一切的人在圖謀什麼,但我能清晰地感覺到,他的目標是我。
就在我跑過第七根大理石支撐柱的時候,餘光瞥到其後有一團人影忽悠閃過,他向我撲了過來,昏暗慘白的熒光燈下,我看清了那張臉——王德貴。
我向一側翻滾過去,看到他手裏的匕首反射出的寒光在我原本腰腹的地方劃過一道短促閃亮的直線。
我立刻從地上站起來,赤手向他撲去。
“面對一個手持武器的敵人,就算你只有兩個拳頭,也不能逃,要面向他,震懾他,打倒他!”
我聽到爺爺在對着我吼叫,他搖晃着那根自己做的拐棍。
“來!”他說,“朝我來!”
王德貴顯然被我的反應嚇到了,在愣了不超過一秒之後,就開始胡亂揮舞起匕首,破綻百出。
我沒有和他進行更多的糾纏,只拿住他的一側手腕和手肘就讓他的匕首掉落在地上,我乘勢將那匕首踢開。
這時王德貴似乎想要從腰間摸出什麼東西,察覺到之後我先他一步將他藏在口袋的東西掏出來,觸感冰涼沉重,竟然是一把槍。
這着實讓我嚇了一跳,因為我沒有料到一個電器行的老闆、一個民間的偵探竟然會私藏有一把手槍。感謝那些我在國有企業做內衛的日子,定期組織的軍訓讓我熟悉手槍是一種什麼樣的武器,我快速找到槍擊保險並撥動機頭,可我驚訝的發現這把槍的保險機頭竟然是與槍體焊死在一起的。
一把玩具槍?
我看向被我一腳踹躺在地上哼哼唧唧的王德貴,正要上前去質問他到底在搞什麼鬼。
忽然地下通道中燈光一暗之後旋即亮起,王德貴消失不見了。
四周又變成之前的模樣,我依舊處於那樣無盡的通道中不知如何逃脫。
“王德貴!”我心裏怒火中燒,抬起手中的玩具槍想要四下亂射,當我按動扳機的一瞬間,我的視線忽然變得模糊,那些緊貼在地下通道頂部的熒光燈快速閃爍起來,同時兩道前端黏有鉛錘的黑線從我手中的槍口裏朝天噴出——下一秒鐘,地下通道恢復成了正常的模樣,原來我已經快要走到盡頭。而就在距離我不到半米的地方,王德貴正驚慌地向我的後方逃竄過去,手裏拿着之前掉在地上的匕首,在他身後那兩條從我手槍中噴出的黑線,詭異地懸在空中如兩條飛蛇,以一種不快不慢的速度向他靠近。
我下意識地也朝他逃跑的方向追去,這時那兩根黑線忽然變快,鉛錘越過王德貴的身位,來回飛舞將他纏住,王德貴因此倒在地上不斷抽搐起來。
“呃呃呃呃呃呃。。。啊啊啊啊啊!”他發出一陣痛苦的呻吟,很快失去了意識。
二十分鐘后,我扛着被電休克的王德貴返回了塔布里斯酒吧,這時是晚上十二點多,酒吧正是熱鬧營業的時候,我穿小路繞到了酒吧後門。我把王德貴安置在垃圾桶邊上,找到后廚洗碗的小工讓他去請一下秋月小姐,很快秋月來到後門,我讓她看了看陷在一大堆黑色塑膠袋中的王老闆。
“剛才這個人想要殺我。”我試圖撣掉身上的灰塵,想在飛鳥面前顯得輕鬆些,可王德貴的便溺味道已經沾上了這身西裝,真可惜。
秋月小姐捂住嘴巴,她向後倒退兩步,又看看我:“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我搖搖頭:“硬說的話,我和這個人就見過幾次,算是這個案件中的競爭對手。”
“競爭對手?”她不可思議地重複了一遍我的話,“為什麼競爭對手要。”殺死你這樣話她似乎講不出來。
“我也想知道。”
“那,那幫你報警嗎?”
“不。”我搖頭,“這個人有問題,他,額,他好像是超能力者。”
飛鳥秋月立刻用一種“你喝醉了吧”的眼神看向我,她原本緊張的情緒也一下子鬆懈下來:“我說陶先生,做人要。。。”
“要誠實,我知道。”我向她展示了那把匕首和衣服上被劃開的口子,“但是請相信我,這個世界遠比你想像的複雜。”
“那我要怎麼辦?”
“能不能幫我找一間地下室或者儲物間,要裏面沒有什麼電器設備的那種,”我下意識地覺得,王德貴的種種奇異表現似乎是和他平常一直在搗鼓的小電器或者機械什麼的有關係,“最好給我準備根蠟燭,我不能靠電燈來照亮,否則容易着了他的道。”
“他?”秋月小姐的眼神逐漸變得有些害怕起來,“我,我得去問問藤木。”我原本也是這個意思。
不一會,藤木跟着秋月過來,他神情嚴肅略帶戒備地看着我:“陶桑,我不想惹麻煩。”
“我明白。”我點頭,“但是我敢保證,如果現在我不問出個所以然的話,今後只會更麻煩。”考慮到我今天的種種遭遇,王德貴恐怕是在我離開電器行之後就開始跟蹤我了,我竟一點察覺都沒有。為了將我引入事先做過手腳的地下通道,應該就是他將我的自行車給偷走或者藏起來了,那麼他一定也知道了這家酒吧。
藤木看向還在休克中的王德貴:“我明白了,請你跟我來。”
這是一個獨立於后廚的雜物間,只有一隻5瓦的白熾燈泡懸在正中用以照明,置物架上堆放着亂七八糟如過時的海報、活動用的舊橫幅、旗幟以及一些好像是破舊演出服裝一樣的東西。藤木從雜物間最裏面翻找出兩張椅子面對面放好:“你還需要點什麼?”
秋月小姐有些畏縮地站在門口不願意進來,她應該是在害怕我說出如刀子或者皮鞭這樣的拷問用具吧?
“繩子,蠟燭,消防水桶就足夠了。”
藤木意味深長地看了我一眼:“我去找找。”
不一會,王德貴就被結結實實綁在我對面的椅子上,我在左手側的置物架上將正在燃燒的蠟燭固定住:“藤木先生,秋月小姐,請你們出去的時候將門反鎖並關閉這個房間的電閘,過一個小時之後再來確認我這邊是否已經結束,可以嗎?”
“可以。”藤木點點頭,拉走了已經有些失神的秋月。
雜物間的門被“嘎巴”一聲從外面鎖死。
我嘆了口氣,提起消防水桶,將裏面整桶水朝着王德貴那毛髮略有些稀疏的腦袋上澆了下去。
他閉着眼睛猛烈地呼吸了兩下,發出一聲慘叫,隨後發現自己已經被拘禁住了。
“呃!嗚!你想幹什麼!”他糊裏糊塗地大聲叫着,開始掙扎,凳子向一側倒了下去,他試圖在地上翻滾起來,我清楚地看到他的眼睛正利用着這個間隙四下尋找,是在找哪裏有可以利用的道具吧。
我站起身,一隻腳踩住他的腦袋:“你知道我是誰?”
他不再動彈,渾身顫抖着。
“你知道我是誰,還想刺殺我?”
他沉默着。
“是誰主使你的,說。”
王德貴繼續沉默着。
我鬆開他的腦袋,一腳踢向他的下腹,這個動作我是專門練習過的,用來對付一些不老實的人。
恰到好處的肝臟痛感讓他疼得滿頭冷汗,我繼續踩住他的頭:“我再問你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