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來自不應存在於世界上的呼喚(五)

第64章 來自不應存在於世界上的呼喚(五)

我考慮着應不應該相信他的話,可我自己其實也不知道王德貴是在什麼情況下拍得這些照片,當時他用來照明的只有一支手電,也許是手電光的原因?

“那,如果不是技術問題的話,您認為會是什麼樣的原因造成這樣結果的?”不管怎麼樣,我打算先聽聽他的意見。

“就我所知,除非你是專門製造靈異照片的那種喜歡投機的傢伙,否則用你那點拍色情照片的攝影技術和這台相機是怎樣都無法拍出這種照片的。所以我看解釋只有一種,你真的惹到了不該惹到的東西。你究竟在調查什麼?照片里的那個男人應該就是小惠的上司森田先生吧?你在調查他嗎?”

我又語塞起來:“這,是我的商業秘密,恕難告知。”

他一臉不屑,好像看透了我接近惠理佳的本意。

“不知道您說的‘惹到了不該惹到的東西’指的是什麼?”

“那就不好說了,不外乎八百萬神佛中的哪一個,小夥子我看你應該去神社找神主好好問一問。好啦!不要站在店前面妨礙生意,像你這種邪祟纏上的傢伙,站在這裏會帶壞我的運氣!快走快走!”一邊說著一邊做出趕人走的動作,一點不顧及我是在他這花過錢的客人。

“請先別急着趕我走,”我着急起來,“是不是能請您再把膠捲洗一次看看?”

“負片你也看過了就是那樣的,別沒事找事了,快走吧!拍那些不正經的照片,相機會哭的!”

“怎麼就成了不正經的照片?”

“都是色情內容,不然就是間諜照片,肯定是不正經的人!”

“惠理佳還說您是個可信的人。。。”

“我當然是可信的人了!但是我不想和你這樣的傢伙來往!”

“那您就任由惠理佳在那樣的銀行里工作嗎?”

“那樣的銀行?你小子在說什麼!什麼叫那樣的銀行?”

“那樣的謀財害命的銀行里!在那樣的銀行,那樣的財閥手下工作!”

“小子!八格牙路!”他看起來怒火中燒,無發的頭頂已經因為充血變成了紅色,“話你可別亂說啊。”

“我可沒有亂說,我有證據。”

“如果只是這種桃色新聞的話。。。”

“不,”我打斷他,“是別的事,更嚴重的事。”

他愣了一下,我感覺他強按住了怒火,然後打開了玻璃櫃枱一側的木隔板:“進來說吧。”

我走進櫃枱後面,他側身出來將玻璃拉門關上鎖好,我才注意到他的啤酒肚大得如同孕婦,然後引我走進後面的私宅中。在窄小的客廳里我們對面而坐,他沒有泡茶而是直接抱着肩膀準備看我說什麼——其實我也只是一時衝動。

“那個,”這會我的腦袋已經有點冷卻下來了,拚命拼湊着一些信息,“帝銀在四十年代出過一件事情,有一個自稱是政府衛生工作人員的傢伙搶劫並殺害了一個分行的所有員工。”

“那件事情我記得。”

“據我的調查,牛山淳在這件事情裏面扮演着非常不光彩的角色。”

“什麼?”他雙手撐住桌面,“你說明白。”

“具體的細節都在這些文件裏面,非常可惜的是現在我們看不到了。”

“你是什麼意思?”他摸着下巴上的鬍子茬:“所以你是在調查牛山董事嗎?”

“不,如您所說我只是在調查森田先生的婚外情,這些只是意外的收穫。”

“意外的收穫,

意外的收穫,意外的收穫。”他重複着這個詞,“你知道小惠為什麼能去帝國銀行上班嗎?”

“因為她上過大學?學得是數學系?”

“不,是因為我曾經是帝銀的職員。”

“帝銀事件”發生的時候,鈴木先生還只是一個剛剛初中畢業的少年。因為帝國銀行椎名支行被所謂的“后藤里治”一鍋端,只有因故逃過一劫的行長牛山淳以及重傷在醫的副行長吉田武次郎尚在人間,可以說那時椎名支行已只剩下一個空殼。

為了能夠在椎名町繼續開展各項業務,帝國銀行總行一方面從其他支行抽調人手繼續維持椎名町支行的運轉,另一方面緊急招錄職員補充到系統當中來。因此,只有中學文化程度,因為長子身份不得不放棄學業進入社會養家餬口的鈴木先生,憑着能夠熟練使用算盤的技能及在中學時代展露出過較高的數學天賦被帝銀破格錄用——這在其他人看來簡直是天方夜譚一樣的好事情。要知道RB早在第二次世界大戰之前,城市中的小學教育普及率就已經達到百分之百、初中教育普及率也已經過半。所以一般來說,像帝國銀行僱員這樣有身份又相對高薪的體面職業,其教育門檻起碼是職業高中畢業或以上學歷者。

作為椎名町的居民,在經過一周的快速培訓之後,鈴木先生毫無意外地被安排到了重新組建起的椎名支行中工作,而牛山淳也就成了鈴木先生的直屬上司:“牛山先生是一位和藹可親的上司,因為同是這個地區的老住戶,他在很多事情上都對我非常照顧。”鈴木先生在談到牛山淳時流露出一種下位者對上位者由衷的尊敬態度,這也是為什麼當我談到牛山淳曾參與到“帝銀事件”的犯罪中時,他忽然對我的話有了興趣。

當然,詳細的事情我說不出個所以然,不過聽鈴木老闆簡單描述了當時的椎名支行情況之後,我就有一種感覺——牛山淳的僥倖逃脫並非出於偶然:“他事先完全知道這件事情,牛山淳為什麼會在那一天下午突然請假?而事情結束之後,據您所說,警方好像也沒有來銀行過多地進行搜查和詢問。”

他摸了摸自己的禿頭:“這話倒是沒有錯,但是單憑這一點就說明他有問題,這也太勉強了吧!”

我沉着臉:“當然,現在我的話沒有說服力,那是因為我的證據完全遺失了,但是請您相信我那些證據是真實存在的,因為那些文件現在還好好地放在牛山舊宅的保險箱裏,上面記錄著牛山淳參與犯罪及分贓的全過程。”我如此信口開河,只是想讓他更相信我的話。

“這,”他猶豫了一下,“你的話完全說不通啊,如果那些證據真的是如你所說,那麼就它絕對足以威脅到牛山董事現在的一切,不,不僅僅是牛山董事,它能影響到整個帝國銀行在RB的存亡與否。那麼他為什麼不銷毀那些證據卻偏偏要把它們保存在在一個無人居住的空宅中呢?”

“因為證據並非真正掌握在牛山家手裏,”我聯繫自己調查到的情況進行推理,“而是由森田喜之助調查得來的。”

“你是說小惠的那個上司?”

“正是如此。”我點頭,“在我調查他婚外情的過程中,發現森田是一個喜歡搜集和研究戰時日軍史料的達人,”因為不知道鈴木先生的政治立場如何,這裏我用了偏中性的詞彙,“他似乎是在收集和整理這些資料的過程中意外發現了牛山淳的把柄,我推斷他在這之後曾試圖憑藉這些資料去威脅牛山從而讓自己在‘帝銀’的權力圈中獲得更多的好處,而牛山也以行動回應了他的要求——牛山淳將自己已婚的女兒派出來拉攏森田,與他成為實質上的婚外情戀人。”

“你說什麼?”他瞪大了眼睛,“你是說照片中那個女人?”

“對。”我點頭道。

“把相片給我。”

我從牛皮紙信封中抽出兩張照片遞過去——畢竟我只有這一套證據,考慮到鈴木先生和牛山曾經的關係,我不得不防備着他意圖毀掉照片的舉動。

好在他只是拿過照片去仔細觀察,最後不由感嘆出聲:“的確很像!”他曾與牛山淳相處過很久,牛山的長相他是最清楚不過的,“唉,他竟然允許這種事情發生!他竟然會做出這種事!”

我拿回相片放好:“森田喜之助與牛山家通過牛山幸子而媾和在一起,我想森田和牛山會對這批資料如此處理,恐怕就是雙方對這場結盟所下的共同保證——森田自己不持有這份證據,我在調查中也查到除了這一份材料之外他自己沒有保存過其他的副本;資料被安放在偷情的場所,兩人似乎每次來幽會都會順帶確認物品是否存在。”這些就只是我根據之後梳理自己偷窺所得信息而得出的結論了。

鈴木先生緊皺眉頭,隔了一會他才緩緩說道:“因為內部改革又是老部下,工作后沒多久我就跟着牛山董事轉戰過好幾家支行,最後在總行工作,因為這份關係他曾向我許諾過在我退休之前會給我安排一個不錯的安置,1983年,就是那一年我不得不替他,不,是替他的女婿,那個牛山浩志背一個黑鍋,當我還以為他會站出來保住我的時候,他已經將我這個小卒子給拋棄了。”他搖頭嘆息,“這也不能怪他,畢竟我只是一個僅有初中學歷的老職員罷了,銀行的年輕人越來越厲害,就顯得我越來越無能,然而圍繞着董事先生的內部鬥爭卻是無時不刻都在進行着的。這時不犧牲我這個無能的老傢伙,難道還要去犧牲有着大好前程的年輕人嗎?”他口中那個有着大好前程的年輕人應該就是朝倉浩志,看來他並不清楚在森田上位之後朝倉被冷落這件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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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和偵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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