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兩毛三的‘匪兵頭子’
臘月的冬天,陽光普照。
說是如此,但是海島的天氣與內陸大相逕庭。內陸的天氣,只要有陽光,曬一曬就會覺得全身暖洋洋,說不出的愜意,而在海島上,特別是離內陸幾百海里的孤島,儘管陽光直shè的叫我睜不開眼睛,炫的我淚水直流,身上並沒有一絲絲的溫暖。
因為,海島季風氣候的關係,空氣中帶着一股凜冽的寒風,時不時的朝着訓練中的我們咆哮肆虐。
我趴在冰冷透骨的水泥場上,舉着一把木製步槍,進行定點瞄準訓練。木槍的結構形狀和熒幕上見到的真槍有八分相似,班長說,新兵現階段,還沒有達到一定的軍事裝備掌握知識,等訓練好了,有機會讓我們摸到實實在在的真傢伙。
如果,當兵都摸不到真槍,那我真有種想死的心態了。現在對我來說,最吸引我的訓練也就是shè擊了,儘管現在只是shè擊前奏,有準備必然有後續,看來班長說的話應該不假,對此,我和戰友們只能服從命令,聽從指揮。
要不然,這麼大冷的冬天,一個個趴在這裏,真以為是吃飽了沒事幹,手凍得青紅髮紫,靠着槍托的臉頰都幾乎凝結出了冰霜,我毫不懷疑的說,現在木製槍托上的溫度都比我的臉頰高。
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對shè擊有這麼高的訓練熱情,這不像平時混混悠悠的我呀,但事實我為了shè擊訓練把軍棉褲,軍棉襖都穿在了身上,整個人似個粽子似的,如果不是班長笑罵著把我的軍大衣放了回去,現在的我也至於渾身凍得像根冰棍了。
“……準星,缺口,目標,三點成一線,瞄準。”班長大聲的把shè擊要領背誦出來,我們根據在軍事裝備理論課上掌握的知識,身子挺的跟殭屍一般,瞄準二十米外的戰友。
因為定點shè擊訓練,不是真槍,也不是真正的靶子,而是戰友們手上拿着的一個定位器,當你瞄準確認后,對方會將你瞄準的點,記錄在定位器上,以它來衡量你接近目標的距離,當自己確定的shè擊點和定位器上的中心點重合,它就會顯示出你shè擊的環數。
“王輝,半小時過去了,現在該輪到我瞄準了!”
不用問,我的搭檔,自然就是我可愛的老鄉,成華。我很冷,至少我趴在地上,對於空襲而至的寒風,利用了有利的地形,略佔上風。再看他,我不知不覺的輕笑出聲,胖嘟嘟的臉龐和招風耳上,已經是青紫一片。
“等一會兒,我剛找到感覺了,保證次次十環!”
這不是我沒有同情心,想佔着優勢,少些挨凍,就算是有,也不至於讓老鄉受苦不是。確實,在經過一次次的瞄準擊發,確定點位之後,我慢慢地摸到了shè擊的感覺。
說來也怪,似乎槍這玩意,好像特別是為男子軍人設計的,也只有稱得上爺們的人才能配的上這種冷冰冰,硬邦邦的鐵疙瘩。這也許是男人以生俱來的一種天賦和嗜好,又或許冥冥之中,註定我與它有一段不解之緣。
從一開始我就喜歡上shè擊,不再瞎混,這是我進入新兵連,成為一名新兵以來,第一次如此認真的對待軍事訓練。這不是班長的訓練強度減輕了,態度有些好轉了,也不是我因為聽了他的故事對他大大改觀了。
都不是!這是一種感覺,來自內心和靈魂深處的狂熱。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路,班長的路不能說他走偏了,他沒有!他在軍旅生涯這條路上走出了jīng彩奪目的光輝之路,值得我們深思,借鑒和學習。但,他的路,並不適合我。將自己對部隊的熱愛,期盼這份意志強加在我和戰友們的身上,這不是我自己要走的路,要嘛不走,要嘛不認真,一旦認真了,我會義無反顧的走下去……
我默默地想着,車子的鳴笛聲將我的目光轉移了過去。
一輛軍用吉普飛快地沖入我們訓練場的範圍之內,嘎然一聲響,車身猛然一震,在水泥地上留下一道剎車痕迹。
一個眼戴墨鏡,體格強健的中年軍官,嘴上叼一根煙,雙手撐住車門上,一個騰躍,跳下車來。身上的迷彩服顯得有些髒亂,腳上的軍靴都是泥巴和塵土。黝黑的臉龐上,濃密的雙眉下,雙目透露着炯炯的神采。
中年軍官從褲兜里掏出一頂皺不拉幾的貝雷帽,拍打了幾下身上的塵土,把帽子一折,卡在肩章下。
兩毛三!我不敢相信的揉了揉雙眼。大官啊!這至少也是中校級別的的軍銜吧。他是哪裏來的?是什麼人?來我們這裏幹什麼?我對這個莫名闖入新兵訓練場的不速之客,還是有些難以置信!
新兵連來視察的領導也來過好幾撥了,哪一個不是身穿常服,軍容嚴整。舉手投足間領導風範十足?不是有專職司機就是連隊領導迎前送后?眼下,這個中校軍官真的是部隊的人?還是說是島上或是外島的地方人武部的軍事幹部?
我的老天爺啊!部隊裏還有這樣一號人物?我怎麼看,怎麼想,始終不能將眼前的中年軍官與班排長口中教育我們的軍人形象聯想到到一塊兒。
不會是軍銜高,官大就這樣吧。還是說他真的不是部隊裏的人?
對於這樣的猜想我隨之馬上給予了否定。軍裝,軍銜在身,就是部隊裏的一份子,一名軍人,沒有任何人敢膽大妄為的挑釁軍法制度,必須以軍人的準則嚴格要求自己,保持良好的軍容作風。但,他怎麼就這個樣子呢?
我心中一直納悶不已,如果他是軍人,我比他合格多了!嘿嘿!……
“起立!”班長似乎也在一直注視着中年軍官的舉動。當他走入我們訓練場時,一聲大喝,震得我耳膜嗡嗡作響。
“上等兵,不用敬禮了!”中年軍官掐滅煙蒂,用靴子踩碾了一番,抬手指示:“你們是幾連幾班的?”
“報告首長,我們是三連一班,請首長指示!”
中年軍官點了點頭,微微笑着,舉目四望,像似在搜索什麼。
“呵呵,老連長,你電話里不是說過幾天才有空嗎?現在是搞突擊檢查?我可沒有偷懶啊!”
聽到這聲音我就知道連長來了,果然,一道身影一路小跑着,來到了中年軍官跟前。
嗯!老連長……他是連長的連長?我視線看向中年軍官。那不是說他是連長的上峰?他真的是部隊的人啊!但為什麼他就不同與其他軍官幹部?……這麼會這幅樣子?
雖然對眼前中年軍官的質疑因為連長的話稍稍清晰了些,但我心中還是對他有着一股強烈的好奇心,這個人,帶給我好多的疑問,如果,用兩個字來概括,那就是:神秘!
“李明沖,你很好啊!新兵們在喝西北風,你躲在避風的地方。這是帶兵幹部應有的榜樣嗎?我看你早見到我來了,為什麼首長來了就不立即出來見我?”
“老連長,我剛沖了杯開水,一過來就看到你已經站這裏了,我不是立馬就飛跑過來了嗎?”
中年軍官摘下墨鏡,雙眼微微眯起,看着連長,輕輕一嘆,嘴角露出一抹苦笑,搖了搖頭。
“我說李明沖啊!十多年了,你還是一樣口是心非,你這嘴皮子的功夫讓你當連長真是委屈了你,要不幹脆,我這次訓練回去后,和老首長說說,給你換個崗位?”
連長並沒有因為他的話,神sè上發生任何的變化,始終一臉笑呵呵的,相似一個小輩對長輩一樣的謙和尊敬。
“我知道你是再躲我!我很可怕?你最希望的是我不要來,是不是!”
中年軍官的分貝提高了很多,在我們這些新兵蛋子面前,沒有絲毫的顧及,也不怕下了連長的面子。而連長卻一如既往的和氣,神sè平靜,目光炯炯的看着他,就是一句話也不說。
“你不要以為你不說話,我就拿你沒轍!要不是我們剛剛在附近訓練,讓登陸艇送了我一程,還得趕回去,我今天就在你新兵連蹲點了!”
“咳咳咳,老連長,你們在訓練啊!要不要我帶你看下連隊內務,讓於秋明回報下新兵思想工作……”
“你終於按捺不住了?李明沖我告訴你,別企圖把我的視線引開,我這次來是經過軍部老首長同意的,哎!不對,你好像故意要把我從這裏引開……”
中年軍官似乎察覺到了連長話中意味,面露喜sè,隨之神情變的怪異起來。掏出一包煙,抽出一根遞給連長。
我看着這一幕,驚訝的眼冒金星,烏鴉亂飛。
我靠!從來都是部下給首長端茶送水,那有兩毛三的首長給一毛三的屬下敬煙的啊!關係再好,也不至於在這樣的場合,當著我們這些新兵蛋子的面就絲毫都不避諱吧,這明顯不符合上下級的關係啊。
何況,貌似兩毛三的中年軍官是來檢查連隊訓練工作的,幹部就要有幹部的樣子不是,這是咋回事?
“沒,沒有的事,老連長,外面風大,我們到營房裏檢查下內務比較好,不是說,內務是一個新兵的臉面嘛,新兵好不好,看看內務就知道!你說是嗎?”連長說話都有點吞吞吐吐,口齒不清起來,微笑的臉龐上有些些憂慮的神sè閃過。
“李明沖,我告訴你,你是我出來的兵,你一撅屁股,我就知道你要幹嘛!怎麼著?首長檢查工作,你不好好配合?這些是你的兵吧,那我現在找他們聊聊天,說說話,當然,我還會抽查一下他們的訓練成績!”
暈!聽到中年軍官的話,我一陣天轉地搖,這麼冷的天,聊聊天我們很樂意,你還要抽查我們的訓練成績,那我們豈不是要跑啊,跳啊,還要拿出最好的姿態,讓領導滿意?我在心中暗暗祈禱起來。
神啊!老天爺啊!千萬別抽到我,千萬別抽到我,就算抽到我,也是聊聊天就好了……
“李明沖,花名冊呢?”
“老連長,你說這麼冷的天,新兵們還沒活動開,而且訓練場還結着薄冰,我看……”
中年軍官接過連長遞過去的花名冊,翻閱起來着,聽到連長的話,迷彩服拉鏈一甩,敞開胸襟,大聲叱喝起來。
“我告訴你,李明沖,你別把好兵留着想自己要,但你別忘記了,我是誰!我是你首長!別每個刁數了!關係歸關係,有好的苗子,我不會客氣的!就算是搶,老子也要把他搶回去!我是請過聖旨的,你不看我的臉sè,你難道想違抗老首長的命令!”
“……”連長笑呵呵的臉龐上,笑意淡了許多,眼睛睜的老大,牙齒咬的嘎嘎響,自己不是第一次碰到這種情況了,也了解這個老連長的xìng格脾氣。但,終究是沒想到,這一次,自己心中的老連長居然會如此耍潑,最後還搬出了軍部首長!
“老連長,那你視察吧,我也沒其他意思,你有看中的,你挑,你選,你要,你帶走……”最終,連長一臉無奈地微微搖頭。
連長與中年軍官的話,聲聲轟響在我和戰友們的耳畔,我舔了舔乾燥的嘴唇,暗暗自語:我靠!這個兩毛三太生猛了!這個不知道什麼來歷的中年軍官真是一個悍將,宛若張飛在世!
我說這個首長,這位領導,你能不能在土匪一點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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