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總角之宴,言笑晏晏
?(貓撲中文)()巷口,三人一同緩緩而出。香櫞臉上雖還是略帶氣苦,但被白衣少女規勸已久,又看得趙忻一副真誠的模樣,怒氣漸消下去。
從相談中得知,原來她們此番是去東市遊玩,去往集市時,一時間居然迷了路,拐進鴛鴦巷,這才路遇自己相救,趙忻不禁感慨運氣甚佳。來到巷口,他再次拱手相謝:“大恩不言謝,兩位姑娘救命之恩,我必牢記在心,之後定然答謝!”
香櫞杏眼一瞪:“就這般想跑了么?如此假惺惺,嘴上說的輕巧,但一瞬眼間你人即不見,我們本不相識,rì后如何尋得我們做答謝?”說罷不顧身旁小娘子拉扯繼續道,“你若是yù報恩也可,東市雖無樓台酒榭去處,但茶館戲社卻是少不了的。請我等美美用上一頓,你看可好?”
他自知古代貨幣多半以金屬為主,摸了摸身上,果然見一錦帛囊袋,頗具沉重之感。二女在前,他自然不好意思打開袋口去查看錢囊,搖了搖,裏面傳出金屬碰撞之聲。不由心下大定,豪氣一揮手道:“姑娘怎麼說,就怎樣好了。如此大恩,別說吃上一頓,就是天天邀我請客,我也是答應的!”香櫞聽了,慍怒之sè頓去,暗地一臉壞笑。白衣少女見相阻不止,拉着自家丫鬟,一道盈盈拜謝。
遠離了水泥構築的高樓,告別了喧嘩的汽車鳴笛,天空也變的更藍了。城中皆是青磚泥瓦,若是從高處望去,中間的街道如一條白sè魚骨,兩旁的房屋如梳篦般鱗次櫛比,遠遠地延伸到遠處。喧嘩的大街上不時充溢着歡聲笑語,趙忻隨着二女一同前行,一路上初見這古代市集,腳下步伐輕快起來,臉上儘是輕鬆寫意。
雖是rì漸蕭條的東市,但長街兩側商鋪依然林立。偶爾看見一兩棟木質結構的紅漆小樓,樓內經營着各式酒食、琳琅滿目的首飾、或者其他工藝品,門前站着幾個白巾搭肩的夥計,賣力地招呼着來往絡繹不絕的客人。
閉目靜心聆聽這個古老的世界,不止是行人恣意的喧鬧。酒肆里,歌姬拈手而彈,古樸的琴聲悠悠入耳。遠處不知名的巷陌中,傳來貨郎一聲聲悠遠的叫賣。偶爾間,擦身而過的車馬打着鼾響,發出古怪的嘶鳴。此起彼伏之聲,似有魔力之般,將這位千年外的來客嵌入其中,融在一片車水馬龍的喧囂古代都市,猶如文人sāo客繪製sè彩斑斕的畫卷中。
行至不久,便進入一個閣樓小築內,卻是一個茶館。店中夥計帶至靠窗旁桌處,便立於一旁,聽侯使遣。香櫞齜牙捊袖,開口就道:“龍鬚鳳爪、什錦蘇盤、芙蓉燕菜、三鮮木樨、紅扒熊掌,有什麼就上什麼,記住,只揀貴的可勁地上,這位小爺有的是錢!”
那夥計似是被她驚住了,呆立在一旁,久久未出聲。香櫞一瞪眼:“怎麼了,都沒有么?那炙烤全羊、松鼠桂魚、樟茶鴨子……”趙忻卻是一擺手:“別說了,我知道你要吃啥了。這位小二,來份滿漢全席!”
夥計被少女點的名菜一一震住,但聽這公子道滿漢全席更是雲裏霧裏,不知為何物。一旁掌柜的見此,過來拱手笑道:“二位莫不是來搗亂的?”見香櫞面有訕訕,又道,“本店本小利薄,莫說經營不起那些高檔食材,即是有了,此處是茶館,不是酒樓,也做不出那等享譽於世的名菜。”
舉止端莊的白衣少女盈盈一禮:“掌柜切莫聽他們胡言,只毛尖一壺,點心若干即可。”香櫞插口道:“只揀貴的……”卻是被她狠瞪一眼,遂不做聲。掌柜花白鬍子顫動不停,大笑道:“此處來往皆是平常之戶,用度最多不過幾十文,便是你胡吃海喝,也未必能超過幾貫。”說罷隨意吩咐了店中夥計幾句,與他一道去了。
點完了吃食,趙忻等人遂坐下。白衣少女開口道:“可問公子貴姓!從何處而來?”
趙忻一愣,自從他與之前靈魂融為一處,卻將這副身子的記憶忘去,總是依稀有些模糊。雖知自己在古代,但又不知年代處於何時。知曉自己姓趙名忻,但卻將自身住址、家庭忘的乾乾淨淨。如同將那一絲光明籠罩在黑幕中,待自己一點一點去挖掘。
少女見他手撫額際,顯是有些頭疼,剛想問詢,趙忻卻道:“我只知我叫趙忻,隱約記得家住城外,其他一概不知。”少女有些吃驚,急忙去摸對方的脈,卻是什麼異常也無:“也許,也許是公子癔病所致,腦中一時憶不起來,多想一會,便會自然恢復。”
此時香櫞再無惱恨之意,她最是見不得人困苦,喜道:“我們家亦是住在城外,小娘子可知城外趙姓住戶?”看對方搖頭,她又憂心道:“你若家住何處都不知,待會如何回去,家中還不急煞了眼!”
趙忻也陷入沉思,突然,腦中一片混沌,冥冥中一道思緒閃過。“驛站!”趙忻大叫起來,見二女面露驚異,歉意道,“我想起來了,我家住城外,是騎馬來到府城,將馬匹寄在驛站便來了。”
香櫞頓時歡呼雀躍:“你既然將馬匹那等貴重之物放心交予驛丁保管,那你們必是互相認得,待會前去一問,便也能回去了。”
“公子之前是如何躺地不起,現在又是如何想起驛站的?”白衣少女面露疑惑。
他如實答道:“我本在巷中閑逛,不意間摔了一跤,腦觸於地,便成了這個樣子。現在我只是儘力去想,儘力去憶,它就便一閃而過,但是具體家住哪裏,我是真的混沌一片,怎麼也記不起了。不過確如香櫞所言,待會我就去驛站問問他們,至不濟,知曉了方位,我便可一路尋去就是。”
二女聽罷,這才放心下來。不多時,店中夥計將吃食端上,卻是一壺清茶,幾碟甜點吃食,花生瓜子若干,最惹人眼的,便是一小盆冰鎮過的荔枝。在這酷熱炎暑,最是得人青睞。又道了聲,“這便是按着本店最貴的揀了,各位客官請慢用。”隨即退下。
兩女頓時歡喜起來,香櫞毫不客氣,剝殼隨即放入櫻桃小嘴中,囫圇間就吞了個,另只手毫不停歇,又去再取。白衣姑娘見她吃的甚急,掩口輕笑,也取了個,挑起面覆紗巾一腳,小心放在唇邊細細品嘗。
趙忻見紗巾下面白無垢,紅唇更是嬌艷yù滴,白白的果肉送入皓齒之間,更顯柔弱之美,由發贊道:“手如柔荑,膚如凝脂,領如蝤蠐,齒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她頓時害羞起來,低下頭去,細膩白嫩的肌膚有些泛紅:“怎能當得庄姜之美,公子見笑了。”說罷放下果肉,再也不嘗,倒讓趙忻大感後悔。
少女見香櫞吃的正歡,調笑道:“吃相這般難看,若是按這吃法,到時噎着就不好看了。”
“反正是公子出錢,不吃白不吃,過了這刻,再想嘗這般美味就難了。”小丫頭絲毫不在意,繼續大快朵頤。
趙忻大方道:“無事,姑娘若是喜歡,待會再叫上一份打包回去即可,今rì讓你嘗足滋味。姑娘可慢慢細咽就是。”
她頓了一頓,似乎有些黯然神傷,抬起頭來問道:“公子挨過餓嗎?”趙忻還未回神,臉上皆是一片茫然,對方又道,“公子錦衣,一看就知出身富貴之家,必然不會受餓的,但凡苦窮之家,平rì里有溫飽之恙,見着吃食恨不得一股腦全數往口中塞去。”
趙忻想不着還有這一出,之前二女甚是友愛,要不是衣着髮式有別,保不齊被他認成一對姐妹也是未必,想不到她竟會有這一番際遇,這該是她當丫鬟之前的苦難了。承襲現代記憶的他,從小至大他從未有記得挨餓,便是現在的自己雖一時間想不起古時的記憶,而看看自己身體、衣着,也不像挨過餓的樣子,自然也無法體會那種苦楚。
他安慰道:“莫再傷心了,你現在飽食無憂,且你家小娘子待你親如姐妹,應為此高興才對。”白衣少女也去抱着她笑道:“是啊,我的傻妹妹,過去便過去了,以後姐姐依着你、寵着你就是,莫再多去想它。”
見香櫞眼眶微紅,趙忻又轉移話題道:“不快之事莫去多想,香櫞,你有什麼願望么?”
“願望么?自然是做公主了,我做小公主,小娘子做大公主,以後華衣錦被,天下美食享用不盡。”
白衣少女掛了掛她的瓊鼻:“除了吃就是睡,這還真是大志向啊。”又道,“我可不想和你做什麼大公主,只需飽讀醫書,以後能開一家醫館就行。”
他提起茶盞輕啜一口,覺倍加濃醇,滿口皆是清香,見二女望向自己,似是問詢與他,隨口道,“我更是沒什麼大志向,閑事遊歷天下山水,飽覽名川勝景,將來老的走不動了,只需到個山清水秀的地方買下幾畝薄田,當個地主老財就是。”香櫞頓時驚愕:“你的志向倒是最容易實現了。像我完全是妄想,小娘子開設醫館怕是也難。”
趙忻又道:“姑娘想開設醫館么?之前姑娘多次相救,看起來應是懂雌黃之術?”
少女頷首道:“祖父身染微恙,睡時常遇噩夢,每每被驚起身,夜不能寐。多方尋訪名醫,皆藥石無靈。無奈之下奴家便習些醫術,只求緩解祖父一些苦楚,故略懂一二。”
旁桌本座着三個身着短打青皮,其中一人臉上留着一道刀疤,聽見‘祖父身染微恙’幾字,便是微微一愣。一旁矮瘦之人出言道:“大哥……”那疤臉漢子做了個噤聲的手勢,深深看了二女一眼,后又低首飲茶,再也不做理會。貓撲中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