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返校日

補習班多了一名新同學，兩歲半的艾小寶成了新班寵。

說來也是奇怪，這個小東西是個自來熟，坐在魏壯壯的座位上，拿了一支大人拇指粗細的記號筆自己玩的不亦樂乎。

不鬧也不哭，有人從眼前經過，他還抬頭對人家傻笑，分明一副你快把我賣了，我幫你數錢的白給模樣。

老太太也長在了他們家，一刻也閑不下來，確定小傢伙不惹人煩之後，忙前忙后的幫着李蓉收拾院子，眼睛裏能看到的活她都搶着干。

她似乎有使不完的精力，永遠也不知道疲勞兩個字怎麼寫。

她也的確不知道這兩個字怎麼寫。

李蓉看着上了年紀的老太太不停地忙活心裏挺過意不去，趁着對方剛放下掃帚的時候，把老太太拉到屋裏坐下，勸道：「老大姐，你不用這麼客氣，小寶願意在我這玩，這是緣分，說實話，我也喜歡孩子。」

「是挺熱鬧的，我這把老骨頭都覺得年輕十歲。」老太太感慨一句，忽然對李蓉手裏的紙筆起了興趣，她看不懂，只覺得這些字個頂個的漂亮，就跟人長得一樣，搜腸刮肚終於想到一個文縐縐的成語，哪怕她不知道合不合適，就是優雅，太優雅了，賞心悅目！

「閨女，你這是忙啥呢？」她湊過來，好奇的問了一句。

李蓉笑着擺手道：「瞎胡鬧罷了，我大兒子，他想把給學生們上課的講義匯總一下，編成一本適合高考學生用的複習材料。理科那些東西我不懂，也就語文英語，我還能勉強幫襯一下。」

老太太張大嘴巴，挑起大拇指誇道：「呦，這可了不得呀！放到早先，閨女你就是大才女，著書立傳，這是孔老夫子才有的能耐。」

兩個女人在小房間開啟了商業互吹模式，氣氛一度十分焦灼。

老太太熱情直白的吹捧，讓一向安靜低調的李蓉無力招架。

大教室里，依舊是雷打不動的學習。

有了李佳然的幫忙，唐宋編書的進度陡然加快，越發得心應手。

有時候他不得不感嘆李佳然的聰慧，似乎她天生就是吃這碗飯的，上輩子師專畢業，走上教師的崗位，這輩子以老師的視角編寫複習資料，也能輕鬆駕馭。

日子就這樣一天一天的過，補習班的學生們都在打賭，班寵艾小寶能堅持幾天才哭鼻子找媽媽。

不成想艾小寶硬生生的堅持了四天，着實讓不少上課開小差的同學無地自容。

連個三歲不到的孩子都不如。

唐宋接了三個來自京城的電話，給魏壯壯的信，也攢了五封。

1月20號，大寒，早上起來天就灰濛濛的，開始飄雪花。

今天是返校日，要到學校拿成績單。

艾小寶起了個大早，撲了個空，教室里一個人都沒有。

不甘心的扶着門框看了好久，才磨磨蹭蹭的像一隻唐老鴨一樣往小房間挪。

領了成績單，幾家歡樂幾家愁。

高廣義心情不錯，拿着他那張總分597的成績單，恨不得用唾沫沾濕，貼在腦門上炫耀。

媽媽，我出息了！

一路上風馳電掣，將自行車騎得飛快，笑的像個迎風招展的傻子。

進了家門，他老子正坐在沙發上喝茶看電視，瞄了他一眼，不報多少希望，冷颼颼的問：「這次考了多少名？」

他媽也恰巧從廚房鑽出來，端着剛洗凈還沒來得及擦乾的蘋果，殷切又忐忑的盯着他。

高廣義搖頭嘆息一聲，愁眉不展的說：「有幾道題馬虎了，考了個394名。」

「考多少名？」他老子噌的一下站起來，抽出腰帶，一氣哼成，動作行雲流水，顯然已經形成了肌肉記憶。

「394，你個癟犢子用腳答的題？」三米多遠的距離，眨眼間便跨過來，他老子掄圓了腰帶就是一套五連鞭，抽的高廣義鬼哭狼嚎。

他媽心疼不已，在一旁勸道：「老高，你輕點，別累壞了。」

「累死我倒省心，總好過將來被他氣死。滿打滿算不到一千人，他復讀了兩年，就給我考個394名，他對得起我嗎？」

「爸，高抬貴手，聽我把話說完，不是全校394。」高廣義一邊格擋閃躲，一邊為自己辯解。

他媽拍着大腿說：「全縣394也不露臉呀，你在那個補習班都學了些什麼用不着的東西？」

她兒子原本在一中能排進百人榜前八十，全縣大排名也在300名以內，發揮好的時候，還能衝進250。

「媽，疼，我冤死了，不是全縣394，是全市394，這次期末考試是全市聯考，大排榜，我在我們一中排第四，第四！」高廣義抱着腦袋，扯着嗓子喊出真相。

劈頭蓋臉如雨點一般砸下來的腰帶停了，他老子的手懸在半空，彷彿被人點了穴道。

僵硬的扭過脖子看着媳婦兒。

「他媽，我沒聽錯吧？兒子說他全市第394，全校第四？」

他媽不太敢確定，點點頭又搖搖頭，很糾結。

高廣義哭喪着臉把學校發的成績單翻出來，哀怨的遞給他老子。

「下回動手之前能不能先聽人把話說完。」

他老子接過成績單，激動地渾身顫抖。

總分一欄里醒目的寫着597分，全校排名第4，全縣第29，全市第394。

是他兒子沒跑了。

氣氛一度十分尷尬。

他老子咳嗽一聲，繫上腰帶，裝模作樣的說：「我進屋抽根煙，等我出來再說。」

卧室門啪的一聲合上了。

緊接着傳來拳頭砸牆的咚咚聲，以及他老子壓抑着的一連串「yes！」

「你這孩子，以後說話能不能別大喘氣，今天這頓打，挨得一點都不冤。」他媽心疼又懊惱，又好奇道：「對了，你那個補習班的同學都考得怎麼樣？」

高廣義酷酷的說：「我們唐老師，作文跑題語文不及格的情況下，全班第一，二高第一，全縣第一，全市第三，總分673，比第一名少7分，比第二名少2分。」

「李佳然全班第二，二高第二，全縣第二，全市第11，總分652。」

「馬丹全班第三，二高第七，全縣第八，全市第49，總分619。」

「徐向陽全班第四，二高第十三，全縣十九，全市88，總分602。」

「......」

他說的這個全班，是補習班，因為不管一中還是二高的任何一個班級，已經沒有拿出來跟補習班對比的資格。

他媽已經徹底麻了。

乖乖，全縣的神童是不是全讓小唐老師包圓兒了？

高廣義還沒說過癮，得意洋洋的哼了一聲，摸着鼻子道：「我總說的那個米寧你還記得不？水利局米老三家的兒子，他是我們補習班倒數第一，在一中百人榜第100名，全縣244，老師說按照米寧現在的情況，只要不下滑，大學穩了。」

他老子砰的一腳踹開門，悶聲道：「我是不是可以這樣理解，你們那個勞什子補習班，全員都有上大學的希望。」

高廣義鄙夷的看了他老子一眼，沒好氣的嘟囔道：「這還用問？到補習班第一天，唐老師就跟我們說了，你懷疑我行，懷疑唐老師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