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需要幫忙嗎？

「媽，我哥他們不是考完了嗎？」唐真看着上座率依舊火爆的補習班，有點摸不着頭腦。

今天輪到一中高一年級考試，早上八點開始，不用起早，所以她偷閑睡了個懶覺，再一睜眼，便見到陸陸續續背着書包趕來的學生。

七點半剛過，來了四十多個人。

「誰知道？」李蓉倒是無所謂，來就來唄，反正教室空着也是空着，學生們來這，哪怕不看書不學習，也總好過出去扯淡。

臨出門前，唐真好奇的扒着門框探頭進去瞄了一眼，咋舌不已，好傢夥，全到齊了。

他哥正在伏案疾書，講台下邊靜悄悄的，氣氛有些詭異。

時間一點一點過去，張穩坐不住了，做好了心理建設，磨磨蹭蹭的站起來，下意識的舉手，咳嗦一聲，試探道：「唐老師......」

她的發問，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或者說大夥已經猜出她有什麼問題，大部分人也有同樣的訴求，甚至急的抓耳撓腮，不知道怎麼開口。

唐宋停筆，把卷子合上，慢悠悠的抬頭看過去，糾正道：「不上課的時候，叫我名字就行。」

張穩有些遲疑，幾次欲言又止，最終在同桌的鼓勵下小心翼翼的說：「唐宋，給大夥講講考試卷子吧。」

她低頭翻找着書包，掏出幾張紙，紙上記滿了密密麻麻的文字。

「試題大夥都抄下來了。」

唐宋搖頭，態度很堅決：「不講，沒時間！」

「......」

這個不近人情的答覆把張穩噎得差點喘不過氣來。

有個性，我喜歡！

唐宋也怕惹眾怒，苦笑着解釋道：「這次考試的難度並不大，相信大家也有這樣的感覺，答題的時候很舒服，前提是這些天認真聽講了。」

同學們不約而同的點頭，正是因為如此，他們才對唐宋徹底的信服了，甚至有些崇拜，高山仰止。

這次考試的經歷讓他們更加堅信自己的選擇，跟着唐宋複習，准沒錯。

「既然是這樣，我想各位考得怎麼樣，心裏應該有個大概。」壓了一下書，他繼續說：「我是這樣理解的，今天敢到補習班來的，考的應該都很理想。」

到底是二十歲左右的姑娘小夥子，考好了也想和別人分享一下這種喜悅，唐宋早就見怪不怪了。

「距離高考就剩下一百二十多天了，時間很緊迫，如果想利用假期好好複習的，補習班歡迎大家，至於考試成績，這幾天就該下來了，都別著急，人生還是應該有點期待感的，你們說呢？」唐宋收回目光，又開始專註於三年高考，五年模擬的編寫。

對於他這樣幾乎沒經手過相關工作的人來說，編書是個費心又費力的苦差事。

哪怕上輩子幫着閨女複習，幾乎翻爛了這套資料，真動起手來才知道什麼叫知易行難。

他的時間也很緊迫，如果按照這系列叢書原本的模樣，每一個科目單獨成冊，恐怕要忙到猴年馬月。

好在他想了個投機取巧的法子，將這套系列叢書濃縮成一本，目前只做理科部分，至於政治歷史和地理，他真的無能為力。

饒是如此，工作量依舊不小。

但是骨頭再難啃，哪怕崩掉幾顆牙，也得和血吞，畢竟這本書寄託着他的希望，是他的老婆本兒。

正午的陽光傾瀉進來，潑在窗子上，桌椅上，書本上，暖烘烘的，人也跟着懶散起來。

活動着酸澀的手腕，一股沒辦法拒絕的焦香味瀰漫著飄進鼻腔。

還有左手沉甸甸的感覺也不太適應，下意識一看，那塊皮帶被磨出包漿的手錶時針已經指向十一和十二中間。

「你們中午都不吃飯？」唐宋摸着鼻子，打破了寧靜的學習氛圍。

米寧訕笑一聲，枕着雙手靠到椅子上，想附庸高雅，念一句應景的詩，話到嘴邊卻卡殼了。

瞥了好半天，只擠出一句：「書到用時方恨少。」

有一個人動了，其他人也慢慢悠悠的整理桌子，回家吃飯。

人越來越少，幾個平日裏比較能折騰的男同學圍着爐子，像是變戲法一般的從兜里掏出土豆、地瓜、花生、饅頭......

讓人眼花繚亂的操作。

哪怕下一刻有人從褲襠里掏出手榴彈和狼牙棒，唐宋也不奇怪。

烤熟的地瓜香甜軟糯、撕開皮兒，露出色澤金黃的瓤兒，看一眼就有食慾。

平時不受待見的東西，人一多起來，搶的熱火朝天。

很快便只剩下皮兒，隨着煤塊填到爐子裏。

唐宋覺得這種畫面很有趣，然後李蓉接下來的反應打破了這種美好。

「兒子，我放窗台上曬着的那幾根地瓜你見了沒？」

「......」

爐子周圍，幾顆做賊心虛的小腦袋圍成一圈，不知道在嘀咕些什麼。

唐宋努努嘴，示意李蓉偷瓜賊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李蓉哭笑不得，無可奈何的揉着眉心說：「夠吃嗎？不夠吃姨這還有，雞鴨魚肉供不起你們，地瓜土豆還是隨便吃的。」

這會輪到了幾個偷瓜賊汗顏，一番推搡之下，高廣義被推了出來，也不知道是被當場捉贓臊的，還是爐火太旺烤的，總之那張還算白皙的臉眼下比地瓜還紅，撓着脖子訕笑道：「姨，那可太謝謝你了。」

然後他跟着李蓉，扛回來半尿素袋子的地瓜，乾脆就放在教室最後邊，想了想，還惡趣味的拿出一張白紙，一筆一劃的寫下「李老師的愛心地瓜，憑君自取，歡迎品嘗」兩行讓人啼笑皆非的大字。

高廣義很滿意自己的傑作，哪怕是有人能寫的更漂亮，更賞心悅目，遣詞造句更優雅，他也堅持用自己的，在他看來，這是自己爭取來的福利，是李老師賜予他的權力。

李佳然思考時有個習慣，她總是喜歡用左手拄着太陽穴，側臉微微向右，右手拿着筆演算，書寫。

如果遇到讓她費解的問題，會下意識皺眉，左手向下挪，托着腮，右手上的筆在指尖旋轉跳躍，精準的停在嘴邊，然後輕輕啃咬着筆帽。

現在就有一個讓她極度費解的問題，深呼吸一口，瞥向講桌上那道身影，然後托着腮看向窗外，忽然合上書本，裝進書包里，起身離開座位。

靜悄悄的走過去，窗子上的影子一閃一閃的。

越過講台，她又倒退着返回來，看着一隻頑強的蒼蠅在潑灑進來的陽光里垂死掙扎，她像是自言自語，聲音恰巧維持在唐宋剛好能聽見的大小。

「需要我幫忙嘛？」

唐宋沉吟了好一會，心裏有些糾結。

「你知道我在做什麼？」

「差不多能猜到。」李佳然點點頭，搖着手解釋道：「你放心，我不給你添亂，也不會影響自己學習，這樣的好機會，還能強化記憶。說到底，是我求你給個機會幫我提高才是。」

一股腦說出來之後，忐忑的等着回復。

唐宋想拒絕，但現在真是太需要幫手了，而且以他對李佳然的了解來說，如果非要從補習班拉個能勝任這份工作的壯丁，也非李佳然莫屬。

正是懷着這種又當又立的矛盾心情，他含糊不清的揮揮手：「等你吃飯回來再說。」

「嗯！」李佳然墊着步歡快的跑出教室。

正在扒拉着地瓜的李小龍忽然覺得自己沒胃口了，目光哀怨，垂頭喪氣的看向講桌左邊空着的座位：魏壯壯不在的第一天，想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