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二百塊錢
「哥，你是不是長個了？」吃早飯的時候，唐真扒拉着碗裏的白菜豬油渣餡兒包子，煞有介事的問。
「有嗎？」唐宋下意識摸着腦門兒，心裏有些竊喜。
上輩子他長到一米九三，妥妥的鶴立雞群，只是他年輕那時候還沒流行什麼高富帥的說法，再加上高考落榜，整個人有些自卑，後來到省城當了三年多汽修學徒，後背慢慢的就駝了，整個人看不出年輕人的朝氣昂揚，身高也就相應的縮水，給人一種畏畏縮縮瞻前顧後的感覺。
這輩子自信找回來了，胸膛挺起來了，身高上的差異或者有，但主要的還是精氣神兒。
他可能是真長個了，而且最近這段時間長得很快。
只是整天站在講台上，連最親近的魏壯壯也習慣了捧着下巴眨着狗狗眼仰視他，自然沒怎麼注意到身高上的變化。
「嗯，真的，不信讓咱媽看看。」唐真用力點着下巴，生怕唐宋不信，然後趁着他轉頭的功夫，迅速的用筷子將包子裏的餡兒挑出來，暗戳戳的放到他碗裏。
「......」
「你幹啥？」
被抓了個正着，唐真一點也不害怕，反而撒着嬌道：「哥，你嫌我埋汰？我都不嫌你埋汰，傷自尊了。」
上初中時，她有一段時間特別愛臭美，愛乾淨，幾乎到了病態的地步。
從小兄妹倆共用洗腳的搪瓷盆，被她藏起來，說什麼也不給唐宋用，理由也很簡單，他哥臭。
唐宋當時也正是自尊心強的時候，沒道理憑空受人污衊，哪怕是他親妹子，於是他沒好氣的說：「嫌我臭？嫌我臟？你還記不記得小時候咋爸咱媽都上班，只能我帶着你，那時候你饞，看見我吃蘋果饞的滿地打滾兒，偏偏你牙還沒長全，全靠我把蘋果嚼碎了喂你。」
就是這件事，讓唐真噁心了半年多，從那以後見到蘋果就反胃。
李蓉什麼話也不說，挑眉冷颼颼的看過去，把手裏的筷子放下，動作慢的彷彿定格電影。
唐真敢跟唐宋放肆，是因為她知道她哥頂多動動嘴，恃寵而驕了屬於是。
但跟李蓉，她就像耗子遇見貓，不得不屈服於母上大人的壓迫。
「吃就吃，有什麼了不起的。」她噘着嘴把包子餡兒重新撥回來，捏着鼻子的同時風捲殘雲，包子餡兒一入口，整張臉都擠到一塊，鼓着腮噎的直翻白眼兒。
「把牛奶喝了。」李蓉斜了她一眼，又端起飯碗細嚼慢咽，看着唐宋說：「長那麼高有啥用？衣服和鞋都不好買，去年的長褲到了今年都快成九分褲了。」
更讓她感到為難的是，同樣是縫棉衣棉褲，棉花都比別人多用半斤。
吃完了飯，唐真戴上被爐子烤的暖烘烘的帽子手套，背着書包上學。
唐宋要幫李蓉收拾餐桌，李蓉不想用他，從兜里掏出兩張一百塊的紙幣遞過來。
「這是要買啥？」唐宋看着紙幣，沒接，好奇的問了一句。
「你說呢？」李蓉把錢塞到他手裏，麻利的把碗碟摞到一塊，轉身的時候才說：「沒事的時候勤照照鏡子，真不知道魏壯壯和李佳然怎麼就眼瞎看上你了。」
唐宋聽出了李蓉的言外之意，這是嫌棄他了。
李蓉當然嫌棄，她也知道自己這種嫌棄有點矯情。
怎麼說呢？
上高中那會，晚上睡覺前校服必須在炕席下面壓得有稜有角，寒冬臘月早上也不怕冷，非要用木梳沾水，把頭髮梳得像牛犢子舔過。
一個十六七歲的孩子臭美到她都跟着臉紅。
現在好了，鬍子三天一刮，衣服破了洞也不說換件新的，要不是講究衛生的習慣沒忘下，她差點以為兒子被人借屍還魂了。
臭美時她愁，現在不臭美了，她更愁。
「正好趕上今天休息，你也上百貨大樓買一身新衣服，眼看着就要過年了，年輕人別活的像七八十歲的老頭子似的，沒有一點活力。」小廚房裏，隔着簡易的木板牆，李蓉繼續說：「另外不管和魏壯壯玩也好，跟小李約會也罷，雖說人家條件比咱家好，但不能讓姑娘花錢，知道不？說出去讓人笑話，大夥還得以為我李蓉的兒子白長了這麼大的個子，原來骨頭是軟的，牙口還不好。」
這種人，她丟不起。
唐宋有些汗顏，確實疏忽了。
按照他原本的想法，跟魏壯壯約會時還真沒想過誰花錢。
畢竟在他的觀念里，那是他媳婦兒，他的就是她的，何必計較那麼多？
「那也用不了這些錢。」揉着兩張嶄新的票子，他嘟囔道：「太多了。」
「打住，你心裏想的啥我知道。」李蓉探出頭來，警告道：「不是我小氣，約會可以，滑冰看電影都隨你，給女孩子買點小東西也是應有之意，但大錢不許花。」
頓住一下，李蓉嘆氣道：「你親妹子那個人你知道，別看她在學校乖得不得了，在家刁蠻任性慣了，你買新衣服沒有她的，她不趁着你睡覺把新衣服鉸壞了算我白說。」
自從丈夫走了之後，家裏日子一直過得緊巴巴，但手心手背都是肉，李蓉不信重男輕女那一套，兒子和閨女之間，她總是能一碗水端平，盡最大可能做到公平公正，不偏不倚。
儘管不想承認，但唐宋無力反駁，因為李蓉說的都是真的，他妹子就是這樣的人。
有一年夏天雷暴天氣多，家裏總停電，他躲在門后嚇唬了唐真一聲，結果這個小機靈鬼當天晚上熬夜不睡覺，非要等唐宋睡熟了，把枕頭放到他心口，壓得他做了一晚上噩夢。
「可是我不知道小真喜歡什麼樣的。」
買回來的款式如果不合心意，他妹子嘴巴能撅得頂破屋頂。
李蓉說：「笨死你算了，她在乎的僅僅是必須有，什麼樣的，好看不好看都不重要。」
換句話說，只要買了，哪怕不能穿，疊成一堆放起來，唐真看了都能多吃半碗飯。
「再說魏壯壯和小李眼光都不錯，身高體重也和小真差不太多，到時候讓她倆幫着試穿一下。」
唐宋有點懵。
「這合適嗎？」
帶着魏壯壯逛百貨大樓買衣服，他自己買了，沒魏壯壯的份兒，還要人家幫小真試衣服？
殺人還要誅心。
有點過分了。
「怎麼就不合適？」李蓉叉着腰說：「咱家啥情況誰不知道，也用不着打腫臉充胖子，要是今天跟你約會那個連這點度量都沒有......」
冷哼一聲，李蓉酸溜溜地說：「這會，不約也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