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九章 藩屬之事(上)

第三百三十九章 藩屬之事(上)

安童去世、以及北元最終立鐵穆耳為太子的消息,是在景炎十八年、也就是至元三十年的春季,被軍情司傳回到廣州的。

禮部的陳宜中在小朝會上對此的評價是:“元主恐已時日無多,故於此時定儲。但其不立子、而立孫,國中將來難免不會有事。”

他的話得到了所有人的贊同。

自軍情司設立之後,行朝的眾人已經不像過去那樣,對北元朝廷的人和事幾乎一無所知。

忽必烈年歲已高,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實。

當初真金去世后,忽必烈一直沒立太子,這原本就讓朝廷的大佬們不解。因為在他們看來,儲君之位不定,國本就不固。

現在忽必烈突然立儲,對於這幫朝政的老手來說,立刻就得出了忽必烈已自知時間不多、不得不為之的結論。

他們自然還能從鐵穆耳是真金的兒子這件事中,不難推測出忽必烈對他寵愛的真正原因。

實際上,當初真金的去世,已經讓他們中的某些人,幸災樂禍地聯想到漢武帝曾經的太子劉據。

在這幫傢伙的眼中,立儲不立子、卻立孫,難保朝廷在將來就沒有風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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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上忽必烈的這個做法,其實有很大可能影響了後世的朱元璋,所以朱元璋也傳位給孫子建文帝朱允炆。

不過在這件事上,顯然朱元璋身前沒有處理好,結果導致了後來燕王朱棣的奪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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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宜中說話的時候,曾瞟了某人一眼。而其他人同樣在點評了幾句后,立刻就心照不宣地打住。

不同於北元,如今的大宋是:“聖上正春秋鼎盛。”皇子又年幼,此時大談立儲一事絕對不明智。

朝廷的大佬們均明白,這種事情,藉機試探一下是可以的,假如糾纏過多,很有可能會引起“聖心不渝”。

但他們顯然多慮了。

某人聽了他們的評論后,也就點了點頭,隨即言道:“各位愛卿明鑒。北元頹勢已現,大宋中興可期,我們收復故土的日子怕是真的已經不遠了。還望諸愛卿為此繼續努力。”

在場的朝廷大佬們當即頷首,眼神中更有着一種期待。

陸秀夫則直接表態:“請陛下放心,臣等定將為此齊心協力。”

如果大宋真的在以後能收復故土,不僅是陸秀夫,就是在座的每一個人都有資格成為歷史上的“中興名臣”。甚至他們的畫像,日後還會被放在所謂的雲台之上,讓後世的人們來瞻仰。這確實是一個令人心潮澎湃的榮譽。

只有陳宜中的眼神很淡,因為原本他應該是“中興名臣”之首,而不是像現在這樣,竟然腆居末席。

東真的沒有對於軍情司傳回的消息想太多,他其實非常明白,無論是安童的去世、還是忽必烈的突然立儲,都是歷史的一種慣性,不管自己是否存在都不會發生太大的改變。

他更清楚的另一點是:在這場爭霸天下的遊戲中,拖到了此時的自己,已經差不多將勝局收入了囊中。這是由於,即便沒有蝴蝶來煽動翅膀,歷史上的元代,在明年忽必烈去世之後,也日益走下坡路。

所以,如果說他對此有所關注,關注的也是後續的影響。

其實東在這場爭霸天下的遊戲中,就是一個作弊者。這個特點,是他對很多事能沉得住氣的最重要原因。

比如說,宋、元雙方自景炎十七年開始,在總體形勢上已經攻守異勢。但他就從沒有去催促過身在前方的文天祥、張世傑、劉師勇等人,去抓住什麼時機。

因為在了解點歷史的他看來,只要大宋自己這個時候不出現問題,穩紮穩打,最後的結局基本上將被鎖定。

也正是源於這種看法,他才會轉而對安南之事變得關注,因為他從這件事中認識到,自己過去對大宋的西南地區還是有點忽視,那裏實際上存在着隱憂,不是沒有可能會影響到將來的大局。

他今日召集重臣,其實仍是為了包括安南在內的西南地區各國之事。

故此,他在陸秀夫開口之後,接着言道:“關於朝廷今後和西南諸藩國之間的關係,陳相和禮部除進行了細緻地籌劃,近來也一直在與各地的使節商議,現如今已有了一些初步的結果。今日請諸位愛卿前來,就是商議此事。禮部相關的文稿,還請諸位愛卿先過目。”

眾人隨即拿起了面前的文稿,細細地閱讀起來。

待眾人閱讀完畢后,某人再度轉向了陳宜中:“陳相,還請您就此事對大家進行一些解說。”

於是陳宜中再度慢條斯理地開了口:

“諸位當知,自朝廷收復雲南以來,西南諸蕃已陸續遣來了貢使,但唯有安南先納貢,后又襲掠廣南西路各地。如此反覆之徒,實為朝廷所難容。故此,經陛下授意,禮部準備與其它藩國之間,訂立相關的國書。諸位手中的文稿,其內容即為其草案。”

……

陳宜中原本對所謂的“訂立國書”很不以為然。因為他非常清楚,過去那些藩國前來大宋,既要“納貢”,也要“上表”。只有當他們做到了這兩點,朝廷才會給予相關地詔書和封賞。而所謂的“上表”,其實就是這時代的“國書”。

所以在他看來,某人所提出的要求,純粹是多此一舉。

並且於事實上,他也並不反對減少貢賜、甚至是取消貢賜。因為在這個時代,周邊的地區就沒有多少像樣的東西能和大宋所產相媲美;何況大宋還能通過海外貿易獲得很多所謂稀罕的東西。所以,不僅是他,原本就是許多朝廷的大臣,對所謂的貢品也沒多少興趣。

但陳宜中仍然與鄧光薦等禮部的官員對這件事進行了細緻的斟酌。

這首先就是,如今的禮部要有事做,以後才好爭預算。如果他什麼事都漠不關心,不要說別人,就是禮部裏面都難保有人要參他個尸位素餐。

其次是他認為,自己正好可以藉此事敲打一下某人。因為儘管朝廷可以減少、甚至是取消貢賜,但當藩國仍送來如同過去的貢禮時,朝廷還是應當予以回禮,否則何以顯示天朝的氣度?

古人都還知道:來而不往非禮也。堂堂大宋就更應該如此。某人在有些事情上還是過於偏激。

陳宜中的這個看法其實還真沒有錯。由於後世的緣故,東對歷史上的朝貢制度,在認識上確實有點偏差,因為這個制度的成因其實很複雜。

實際上,在中國歷史上的絕大部分時間裏,中原王朝都是這個星球上經濟、文化最先進的地區,而且沒有之一。就像我們前面曾經提到過的,一個比較明顯的例子,就是它留下來的古書,超過了所有其它地區之和。歷朝歷代散失的、被毀掉的還沒有算在內。

這個事實,就讓它很自然地一直成為了區域的中心。

所以,從漢代開始形成的朝貢制度,也就是其它地方的人來朝貢,並不能說全是為了貪圖中原王朝的賞賜,而是還有着別人對中原的強大,以及經濟、文化上的繁榮,傾慕的成分在內。

這一點其實從後世中國傳統文化給周邊地區所留下來的影響就可以看出。事實上,正是在這種長期的交往中,中原的文化、科技、知識等,才大量傳播到這些地方。

此外,這種朝貢關係的形成,對周邊的一些地區來說,還意味着取得中原王朝對他們在當地統治的認可、甚至是庇護。這種認可和庇護,在某些時候,就成為地區的爭奪中,能取得中原王朝幫助的必要條件。

比如歷史上安南和占城,就屬於這種情況。過去它們之間有多次的衝突,都是在大宋的諭示下止戰的,而且雙方都希望引大宋為外援。

因此,所謂朝貢制度,是這個時代以中原為核心、不同於其它地方一種比較獨特的關係。

以陳宜中的經歷和學識,他其實並不認為那個所謂的國書有多難。這是由於他最清楚,這個時候在雲南的周圍,除了安南這個名義上的大宋屬地,還有占城、緬國、暹、羅斛、景邁(即八百媳婦)等地,但這些地方其實在宋人眼裏,都是些蠻荒之地。和他們訂立國書,本就是在抬舉他們,又豈能會讓他們拒絕?

而且老陳還清楚,這些地方原本並沒有文字。除了一些僧侶為了學佛經,習得一些梵文,另一個用得比較多的,實際上就是漢字。因為過去的“上表”,必須用漢字,否則官家連看都看不懂,禮部的人也就算是白忙了。

故此,在他和禮部的籌劃中,與西南地區各藩國的國書,就可以用漢文和梵文共同書寫。

至於所謂的劃界,老陳更是心知肚明,有賊配軍們在前面大肆圈地,大宋根本在這件事上不會吃虧。

所以他和禮部的眾人都認為,完成這件事並不是很難。

不過隨後在與各地貢使的商議中,禮部也獲知了兩個新的情況:一是貢使們請求今後和大宋互市;二就是這些人全婉轉地拒絕了使節的派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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輪迴之帝國的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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