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斷鼻與磨坊主的女兒
“我們一共十一人,需要一些糕餅和奶酪。”
“要不要魚或者……?”
“不,我們在執行任務,只是需要一些口糧。”
“那要不要麵包,村裡剛烤好一批?”
“不,只要糕餅就好,麵包不好保存。”
“那至少來點兒梅干吧,旅行在外總得有點兒甜頭。”
“不,我們……”傑西蒙看着女孩的笑容逐漸消失,嘆了口氣說,“行吧,只要一點兒。”
“媽!兩罐梅干!”
“兩罐!那陶罐多大?”
走出側廳時,傑西蒙看見韋德和卡彭還在與村長爭辯。他們剛剛對貨車這幾天的寄存費達成共識,現在正在爭論拉車的那幾匹馬該付多少。
年輕人剛才便已清楚自己不善口舌之辯,就沒去摻合。這種活兒應該讓柯蘭來做的,也不知韋德為啥要交給他。
現在已是後半夜,他們不到兩天便趕到了河岸村,這得益於韋德隊長差點兒沒把大夥的馬累死。
曼恩曾疑惑那麼急幹嘛,柯蘭說可能是他老婆快生了。笨牛倒是很清楚,韋德隊長就沒結過婚。
村長把弟兄們安排在兩間大茅屋裏過夜,隊長則直接住在村長家裏。傑西蒙走到門口時,看見弟兄們正站在門口聊天。
“嘿,少爺。”柯蘭向他招了招手,隨後指了指身旁的一人,“這是斷鼻,河岸村的弟兄之一。”
那人點了點頭。
走近一些傑西蒙才看清,他果然是人如其名。他的年紀估計不比韋德隊長小多少,但遠比皺紋顯眼的,是那缺了一半的鼻子。
“我是傑西蒙,很榮幸認識你。”年輕人與他握了握手。
剛一鬆手,曼恩就沉不住氣地問:“接著說,然後發生了啥?”
斷鼻抽了抽鼻子,續道:“然後那隻吸血妖鳥又發出一聲嚎叫,聲波直接把我和我的弟兄震飛。我的脊背貼着樹榦,胸口火辣辣的疼。但當我看見那妖鳥撲向我的弟兄,咧開大嘴露出兩排細針般的牙齒時,我忘掉了所有的疼痛。
“我不顧一切的沖向那該死的大鳥。它注意到了我,用足以劈開樹榦的利爪襲向的頭部。但它打偏了,只奪去了我半顆鼻子。我的銀劍穩穩砍在了它的脖子上,可惜不足以斬下它的腦袋。它被我的氣勢嚇倒,振翅逃離,我和我的兄弟這才得救。”
“這就完了?”曼恩費解地問。
“不然呢?”他的眉毛縮成一團,“我要是有本事把它宰了我也不會在這小村子當巡邏兵了。”
“沒錯,吸血妖鳥可是很難對付的。”笨牛應和道,“小時候有隻妖鳥遷徙到我們村附近,護教軍連它的影子都抓不着。最後有個獵手宰了它,用它的腦袋換了一個鼓鼓囊囊錢袋,給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你的嗅覺也受影響了吧。”傑西蒙從包袱里掏出一包梅干讓他抓了一把,他還有三包。
“是啊,他們說我這樣不能再執行任務了。”斷鼻拿起一顆梅干放進嘴裏,仔細咀嚼了很久,“我不懂打鐵和木工,但也不想去耕地,最後就到這風平浪靜的村子裏巡邏來了。”
“他們付你多少?”
柯蘭也抓了一些梅干,一把塞進了嘴裏,然後又抓了一把。
“一周二十。”
“該死,我一周拿你的兩倍。”柯蘭朝地上吐了口唾沫,裏面還帶着暗紅色的果肉,“你干護教軍都多久了?他們不該這麼對你這樣的老兵。
”
“沒事,我沒什麼怨言。”他又將一顆梅干放進嘴裏,“好歹有地方住,也有飯吃。村長很和善,弟兄們也都是好人。”
他抽了抽鼻子。
“就是太無聊了,我只是缺了個鼻子又不是斷了條手。我不是什麼廢人,我想砍點兒什麼。他們甚至收走了我的銀劍。”
笨牛拒絕了傑西蒙的梅干,轉頭說道:“還是聊點兒輕鬆的話題吧。”
“是啊,那貨物你知道啥嗎?”柯蘭漫不經心地問。
“我想只有村長知道那些板條箱裏裝着啥。”斷鼻嘆了口氣,“每天都要有四個兄弟守在貨車旁,你知道什麼比巡邏更無聊嗎?那就是站崗,我們又不是什麼該死的守衛。”
“不用謝,明天我們就幫你們運走。”
“這還真是貼心。”他笑了笑,“你們要從哪兒走?靜林?”
“啊……”柯蘭故弄玄虛地翻了個白眼,“這是軍事機密,不能透露。”
“得了吧,你小子。”斷鼻推搡着他的肩膀,“這村子本來就沒幾條通路,不走靜林難不成你們要去濃霧沼澤?”
“濃霧沼澤是哪兒?”曼恩好奇地問道。
“就是片邪門的野地。沒人敢靠近那兒,除了有一村信什麼沼澤女巫的瘋子。”斷鼻在胸前畫了個徽記,“靜林就好太多了。聽說以前還有隊伍專門在靜林里巡邏,但那林子除了樹和普通野獸真就啥都沒有。”
“聽起來是趟平靜的任務。”笨牛總結道。
“是啊,你們這兩倍工資賺得還真容易。”
“差不多得了。”柯蘭摟着他的肩膀,貼近了問,“斷鼻,附近的姑娘怎麼樣?要是我哪天少了隻眼說不定也就來這兒了。”
“怎麼說呢……”斷鼻突然漲紅了臉,“有一個磨坊主的女兒……”
“她豐滿嗎?”
“什麼?”
“你沒聽過那首小調嗎?”他輕聲唱到,“磨坊主豐滿的女兒夜裏失去的貞操……”
“不,柯蘭。我沒開玩笑!”他突然面露怒色,“她是個溫厚又正派的姑娘,不介意我臉上這缺了一半的鼻子。”
“哦,我很抱歉。”柯蘭收起一臉傻笑,低下了頭,“我沒想到你是認真的。”
“對於你們這些五官完好的年輕人來說,一個女孩可能不算什麼。但對我那簡直像是戴諾菈賜下的奇迹。”
斷鼻笨拙地講道,但遠比那個吸血妖鳥的故事富有感情:“她騎馬從北方來,兩條烏黑長辮的甩在身後,灰色的眼睛裏倒映着月光。她來商討磨坊的生意,與村長交涉時兇猛地像只雌獅,但在我身邊又溫順得像只母貓。她的磨坊離這兒不近,但還是經常和我見面。每次我們都……”
他住了口,臉頰又泛起兩片紅雲。“這太蠢了,我該回去巡邏了。”
“別擔心,你的意思傳達到了。”柯蘭心領神會地點了點頭,“兄弟,我們挺你。”
“謝謝。”斷鼻理了理斗篷,“很少有姑娘願意嫁給護教軍的弟兄。但我感覺自己有點兒希望。”他又抽了下鼻子,“畢竟你看,我都上這兒來了。”
說完他便走了,沒再回頭。
“話說你這梅干哪兒來的啊?”柯蘭徑直問道,沒給沉默留一點兒機會。
“自掏腰包買的。”傑西蒙苦澀地回答。
“這麼有錢?”笨牛疑惑地說,“這東西可不便宜。”
傑西蒙心頭一痛。他發了工資一向是攢着,畢竟兵營里什麼都管,沒有可花錢的地方。但今天為了不動公款,他可真是破費了。
“我這也是才知道。”傑西蒙難看地笑着,“大伙兒分分吧,我這兒還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