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顛沛流離
1994年秋,在廣東英德黎溪鎮,我和山東的小王,湖南的小劉,在工地做了一個多月,工頭不願意給一分錢工錢。
一天晚上,小王和小劉突然走了,但是過了一個星期,小王自己又回來了。看四周沒有別人悄悄地告訴我,說:“小劉在前面不遠,找了一個養豬場,他會開手扶拖拉機,幫人家拉飼料,養豬,餵魚,一天也就工作那麼幾個小時,跟在老家裏種田一樣,沒那麼辛苦,每個月答應給300塊,我跟小劉說,人家位大哥把你從鐵路路軌上,一路背了一兩天,來到了這裏,現在找着工作了,不能不管人家,小劉讓我自己來找你。這裏反正也拿不到錢,你收拾一下行李,咱們偷偷的走吧。”
我說:“好”。收拾好行李,正準備離開宿舍,工頭突然帶了幾個人在門口,指着小王,說他前兩天走了就算了,現在又回來偷東西,要打。
我趕忙抱住工頭,勸他算了。工頭從工棚里的桌子上,抽起一個暖茶瓶,拔掉瓶塞,照着小王的身上猛摔過去,一茶瓶的開水,潑灑在小王的身上,小王被燙的哇哇大叫。
我慌了神,趕緊提着水桶到水龍頭旁邊接了一桶水,潑在小王身上,但是小王子身上已經起了很大的一片水泡。
工頭自己也有點害怕,正在吵鬧的時候,一個人拿着一把鐵鍬衝進了工棚,照着工頭就打,旁邊的幾個人也和那個人打了起來,仔細一看,正是前兩天走的那個湖南的小劉。
我趕緊使勁抱住小劉,勸他別惹事,別惹事,工頭自己也知道理虧,旁邊的工人都挺怕事,都是圍觀的,沒有幫架的,大家慢慢咧咧了幾句,小劉幫我拎着行李,我背着小王,一行三個人離開了工地。
小王身上滿是被燙傷的水泡,急忙背她到路邊的藥店,買燙傷葯,一小瓶燙傷膏,老闆居然要80,我身上沒有錢,小劉摸了摸全身,只摸出35塊錢。老闆不肯賣,小劉又把胳膊上的一塊手錶退了下來,說這個能不能值40塊錢?
老闆看了看,勉勉強強的收下。把小王的衣服小心翼翼的脫下來,全身塗滿了創傷膏,用紗布小心翼翼的包好。背着小王,走了好幾個小時,來到了小劉所說的那個魚塘。
小劉說本來準備坐公交車,現在沒錢了,只能走着去。到了那個魚塘養豬場,魚塘養豬場的老闆奇怪的看着小王,說:怎麼回事?出去的時候還好好的嘛?
小劉說:“不小心碰到工地的鍋爐了,燙着了”。廣東那邊的魚塘,一般都是堤壩上養着幾十頭豬,下面好幾個魚塘,每天的活就是餵豬,清理魚塘裏面的垃圾,幫老闆拉豬飼料,每天檢查豬仔的體溫,工作雖然又臭又累,但是比起建築工地來,安全感多了。
1994年秋,在廣東英德黎溪鎮,山東的小王和湖南的小劉,找到一個魚塘養豬場,
他們又回來找我,想讓我一起去,但是工頭誣陷小王偷東西,用開水把小王燙的全身都是泡,我背起小王和小劉離開工地,找到一個藥店,小劉全身只有35塊錢,不夠買葯的,從手腕上褪下一隻手錶,抵了40塊錢,買了一瓶燙傷葯。
我問他:“你哪來的手錶?”小劉說:“魚塘的老闆給的,那我每天按時間給小豬打針,喂抗免疫的葯。”回到魚塘以後,魚塘老闆看見小王全身受了傷,問怎麼回事?
小劉說:“不小心碰到了工地的開水鍋爐燙的,因為買葯的錢不到,把您給我的手錶抵押給藥店了。
”魚塘老闆很生氣,問:“抵了多少錢?”小劉說:“40“。”
魚塘老闆更生氣,說你跟我去,看看是哪個藥店?我那塊是西鐵城手錶,300多塊呢,我才帶了一個多月給你了,你40就給賣了?”
下午魚塘老闆和小劉回來了,魚塘老闆拿回來了那塊手錶,卻不願意再跟小劉了,在街頭商店裏面買了兩塊電子錶,給了小劉一個,給了我一個,寫了一個單子,什麼時間餵豬?,什麼時間給豬測體溫?,什麼時間給豬崽喂葯?,什麼時間清理魚塘的糞便?,寫的明明白白。
小王因為受了傷,魚塘老闆安排他看飼料,晚上的時候負責巡查氧氣,因為每個魚塘都有好幾個水泵,負責給魚塘換氧氣。水泵絕對不能突然斷電,但是魚塘晚上的蚊子特別的多,小王全身都是傷,一晚上下來,腿上全部都是紅點,給老闆說了,老闆說那怎麼辦?不能幹就走唄,我這又不養大爺?
我和小劉求老闆,能不能給買個蚊帳?,買兩瓶花露水,老闆,看看小王,答應了。
晚上,小劉給家裏寫信,我問她寫什麼?,他說寫信給女朋友,說自己在廣東找到穩定的工作了,希望女朋友也來。我調侃的問他;“讓你女朋友來喂蚊子呀?”
小劉不說話,過了一個月左右,小劉的女朋友來了,湖南妹子,皮膚雪白水嫩,身材婀娜多姿,頭髮烏黑髮亮,眼珠子滴溜溜亂轉,一笑兩個酒窩,果然漂亮極了。
魚塘的老闆看見了,比小劉還要開心,突然大方起來,天天買魚買肉的,請我們三個吃飯,趁着小劉不在魚塘里的時候,單獨請小劉的女朋友出去吃飯,給小劉的女朋友買了好多化妝品和衣服。
我和小王心裏暗暗覺得不安,小劉回來以後,把這件事情給小劉說了,小劉不說話,悶悶的喝着酒。漸漸的,魚塘老闆來到魚塘的時間越來越少,小劉女朋友來魚塘的時間也越來越少,終於有一天晚上,小劉的女朋友來了,穿金戴銀,小劉的心碎了。
深秋季節,小劉的女朋友,穿金戴銀,打扮的花枝招展,回到養豬魚塘的時候,小劉正在喝悶酒,看見了他女朋友,站起身來,問:“你這幾天去哪了?”小劉的女朋友從包里拿出來一瓶好酒,笑盈盈的說:“我給你帶了一瓶好酒,很貴的,100多呢?”
小劉看都沒有看,一巴掌奪過來,啪的一聲摔碎在魚塘邊的石頭上。小劉的女朋友很生氣,跺一跺腳,轉身就走,我急忙伸手攔住她,說:“如果你不喜歡小劉了,請你就說出來,不要拒絕的這麼殘忍?”小劉的女朋友狠狠的看了我一眼,說:“我買酒給他喝,他還摔了,難道我錯了?”轉身就走了。我和小王過去,拍一拍小劉的肩膀,勸他說:“兄弟算了,水性楊花的女人,愛的太深,對你是一種傷害。”
小劉抬起眼睛,看着我,說:“位大哥,你愛過女人嗎?”這句話,就像春天裏的一聲驚雷,一瞬間便把我帶到了鞍山,那個開滿梨花的地方,那個穿着米黃色羽絨服,經常圍着一條草綠色圍巾的女孩,來到廣東將近三個月了,還沒有給他打過一個電話。去外面士多店買了一張公用電話卡,30塊錢,插到馬路邊的公用電話機里,撥通了鄢紅的電話,接電話的卻是另外一個女人,
鄢紅的電話是一部座機,她們服裝攤位上,裝着一部座機,好幾個攤位一起使用。我輕聲的問她:“能幫我找一下殷紅嗎?”電話那邊答應說:“好!”過了大約半小時,電話那邊傳來了鄢紅的聲音,問我好嗎?我說:“鄢紅,我對不起你,不應該衝動就離開鞍山,你弟弟說的很對,我的確是一個沒出息的人,可能這輩子都賺不到錢,你還是找一個人嫁了吧?,不要再等我。”
說完這句話,我就抽出電話卡,用手掰成兩半,離開了公共電話亭。我在廣東三四個月了,一分錢都沒有賺到,吃飯都成問題,我幹嘛還要給人家希望?要人家等我呢?
獨自一個人在士多店買了一瓶酒,最便宜最便宜的酒,兩塊五一瓶,像喝白開水一樣,咕咚咕咚的喝的精光,酒瓶子順手扔到了垃圾桶里。慢慢的走到魚塘豬圈,看着天上的月光,忍不住流淚了,小劉,是他的女朋友,對不起他,我,確實是我對不起鄢紅。
又過了大半個月,魚塘的老闆找到小劉,用一個信封裝了厚厚一疊錢,勸他回湖南老家,找一個,真正適合自己的人吧!。小劉,收拾好行李,把老闆給他的錢扔在地上,狠狠的眼光看着魚塘老闆,說:我會走的。我和小王趕緊在地上撿起那個大信封,塞在小劉的包袱里,勸他不要跟錢過不去。我和小王也離開了那個魚塘豬圈。
1994年深秋,湖南的小劉,離開了英德黎溪回湖南了,我和小王收拾行李,到了汽車站,小王說我們去東莞打工吧,聽說那邊工資挺高的,我說好。
英德黎溪鎮沒有直達東莞的汽車,只能到廣州轉,十塊錢一張票,到了廣州天河汽車站,然後又買了從廣州到東莞的長途汽車票。
上了車出了廣州城,沒多大一會兒,售票員讓大家每人加50塊錢的高速費,小王質問他,我們在汽車站買的票,為什麼要加高速費?售票員一句話都不說,狠狠的抽了小王兩個耳光,我趕緊把小王拉過來,問:“為什麼打人?”對方用粵語說:“不買就落車。”沒辦法,又花50塊錢買了高速費,
經過了差不多一個多小時,長途車停在東莞高速路口,讓我們全部下車,坐停在前面的中巴車,說他們這個車不去城區,需要做前面的中巴車中轉一下。
於是大家又坐上前面的中巴車,中巴車下了高速路口,停在路邊,讓每人掏20塊錢車費,大家議論紛紛,我們票買到東莞城區的,司機火冒三丈,不坐就下去。沒辦法,又花20塊錢買汽車票,終於到達了DZ市汽車客運站。
到了DZ市汽車客運站,出了客運站,看到大街上的牆上,到處都是招工廣告,但是地址都不在市區,都是在下面的鄉鎮,我跟小王看了很久很久,看到上面有一個地方鞋材廠,招普工不受學歷年齡限制,地址在厚街。
馬路邊到處都是摩托車搭客仔,隨便問了一聲,說兩個人要100,來到汽車客運站,看了下地圖,不足十公里。又在汽車客運站買了去後街的中巴車車票,上了車,司機又要收空調費,每人再加20,但是現在是秋天,東莞一點都不熱,但是司機說不買就下車,沒辦法,又加20。
到了東莞厚街站,按照招工廣告上的地址,慢慢的一路一路的尋找,一條街一條街的問人,但是很多人都是騙人,找到那地方根本沒有,不敢問人了,只能自己一步一步的摸索着找,找到下午,終於找到了那個鞋材廠。報名挺順利,
但是要每個人交50塊錢的廠服體檢,費用。我和小王在黎溪鎮養豬場賺的錢,被這麼折騰來折騰去,所剩無幾,好擔心工廠不管飯,如果工廠不管飯,我倆真是馬上又要被逼入絕境了。
進了工廠開始體能測試,繞着工廠的操場跑一千米,為了能在工廠留下來,我倆拚命的跑,總算通過了測試,然後再扛着一大捆布,總有100斤重,再跑500米,小王實在吃不消了,因為他在黎溪被開水燙過,受過傷,我不斷的給他打氣,一定要堅持,如果不被錄用,我們就要流落街頭。這500米跑下來,小王累得虛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