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崑崙往事
崑崙主系統的最高權限，與其說是一份精美的禮物，不如說是世上最惡毒的詛咒。
王母和天尊都曾認為自己是受天命眷顧，或者說他們認為自己是因為開拓了自身的天命，才獲得了這至高無上的權力。
但很快，他們就被天命所拋棄，先後從至尊的位置上跌落，失魂落魄地離開了崑崙。
蕭言，他是在兩位至尊之後，尹秀之前，曾短暫獲得過崑崙最高權柄的第三人。
時間短到只有一夜，但就是這短暫到打個盹就會不小心消逝的一夜裏，他通達天地，遨遊宇宙，完成了新崑崙的設計藍圖。
接着，在蕭言還沒意識到自己曾與崑崙主系統產生過玄妙的連接時，他死了。
至於尹秀，它之所以有機會獲得最高權限，完全是因為青鳶從中作梗。
她將最高權限當做誘捕飛蟲鑽進陷阱的花蜜，企圖在這條蛟龍來到她身邊時，奪取它的軀體，將自己從虛擬的數字空間之中解放出去。
為此，青鳶做了許多準備，但她沒想到，尹秀之所以敢單槍匹馬闖進她的領域之中，是因為它的後手與殺招更多。
而如今，更令青鳶絕望的是，尹秀告訴她，你前面所做的一切都很多餘，你本來就快擁有一副軀體了，但你自己把它丟到了太空中去。
它的語調和態度就好像在說：我們已經為你準備好了電梯，你不需要學動作演員那樣，冒着生命危險從五樓跳下去。
“蕭言博士，他到底在想什麼？”
青鳶獃獃地看着設計藍圖，始終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出現在其中，並且還是在最重要的架構裏邊。
她不由地又回想起自己和蕭言最後見面的那天。
博士即將進行例行的出艙檢查前，破天荒地連入了數字空間內，與她交談。
要知道，當時他身邊應該還有別的同伴在，這種違規的訪問行為是十分危險的。
這艘船上的科研人員並不在乎自己能否成為崑崙智者，也不關心自己什麼時候能獲得崑崙的系統權限，哪怕是最初級的。
他們一直保持着平和的心態，在各自的崗位上不咸不淡地做着自己的工作，在他們之中，沒有任何一個人想把這份無聊的工作做到老，這種平和的心態正是源自於此。
但是一旦叫他們知道，在他們這個沒有希望的群體之中，有這麼一個叫別人都看不上，注意不到的人，他獲得了崑崙的主權限，那叫別人怎麼保持這種與世無爭的心態？
但不管怎麼樣，蕭言博士最後還是連入了系統里，只為和她見上一面。
“歡迎訪問崑崙主系統，青鳶在此為您服務。”
“博士，你可以這樣對我發表指令：青鳶，打開航向示意圖。”
青鳶面無表情地重複着事先設置好的問候語，這些話語往往只有頭幾次訪問系統的人才會聽到。
這不禁讓蕭言感覺迎頭被潑了一桶冷水，冷冰冰的，使人感覺無所適從。
但這種冷冰冰的隔閡，事實上對他來說又是一種常態。
不管是在學校的舞會，還是工作后的聯誼聚餐之中，蕭言永遠是身在角落的小嘍啰，不起眼，在大部分時間也無關輕重。
只是這種冷漠來自於他的摯友時，就開始帶上了一些殺傷力。
蕭言嘴角抽動了一下，隨即又露出了微笑，把這種迎面而來的不適合陌生拋到九重天外。
“青鳶，昨晚發生了一件神奇的事情。”
“怎麼說呢，那種感覺很玄妙，就好像我的腦血管里堵塞了幾十年的血栓，一下子突然疏通了，血液猛地泵上來，充滿了整個頭部一樣。”
蕭言顯得很興奮，他的話語也失去了平時的嚴謹和邏輯性，活像一個剛見識到奇異玩具的小孩子。
這一切落在青鳶的眼裏，顯得很無趣，不管是他的人，還是他的話。
青鳶只當蕭言是咖啡喝多了，或者是誰作弄他，給他的紅茶里摻了一些白蘭地。
反正這種亢奮在她眼裏是不正常並且滑稽的。
“也許你該檢查一下自己的血糖或者心率，博士。”
她不冷不熱地回應着，語氣和神態跟那些健康監測軟件里的AI如出一轍。
但是蕭言不在意這個，他只是繼續興奮地訴說著自己的經歷和感受。
“你知道嗎？即使以我們這些被基因改造過，比前人擴展了不知道多少倍的大腦，也無法在腦海里模擬，描繪出那些壯麗的景象。”
“青鳶，也許星雲的誕生，恆星系演變的模型對你來說並不是什麼很難以理解的東西，你時時刻刻都能審視，並且捕捉到其中的變量。但這對一個人類來說，是無法想像的。”
“您要跟我說的是這些天文現象嗎？”
青鳶動了動手指，無數關於星系的文獻和資料在她面前懸浮出來。
“不不不。”蕭言着急地搖了搖頭，“我是說，我找到了另一種新的設計思路，填充在了圖紙的後半部分，它比我之前那個拙劣的設計好上太多了，我之前做的簡直就是一個玩具而已。”
“我告訴你，這個新設計，是跨越了時代的，它將幫助到我們，而且不會有什麼代價了。”
“你將會……”
“ok，夠了……”
青鳶正想要打斷蕭言喋喋不休的發言，她對於新系統一直是敵視且恐懼的態度，畢竟那東西的存在就像一個定時炸彈，象徵著她的死亡。
只是沒等她說完，蕭言的影像就變得模糊了起來，他的身影開始不停閃爍，搖曳，那是他與系統的交互被人干擾到的表現。
也許是有人輕輕拍了他的肩膀，或者搖晃了一下他的身子，反正他即將從數字空間中退出去了。
“好吧青鳶，時間來不及了，我要出去工作了。”
蕭言臉上的微笑也變得虛幻起來。
“反正你等着，回來我就向你講一下我的新發明，一定要等我哦。”
說完他好像想起了什麼，又拍了一下自己的腦袋。
“嗨，我真是糊塗了，你不是一直都在這裏的嗎？能跑到哪裏去呀。”
青鳶沒有回答他，只是形式化地向他揮了揮手道別。
那時候，她的心裏已經完全被一個惡毒且危險的陰謀佔據了。
“如果那天，我不一直打斷他，而是好好聽他講下去，也許崑崙上的上萬人，包括我在內，大家的命運都會被改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