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替位，宦官的野心
但，風水輪流轉，人卻總是一成不變的。
一般人混到曹公公這份上的，這時候得到了皇上委託的重任，同時在朝堂上所有可能威脅到自己地位的人也都被調離，如此大好形勢，怎能不快意恩仇，來個殺人不見血？
但曹公公卻不是這樣想的，他認為自己不該這樣去做。
要想別人跟着你賣命，就得給人好處，這是最簡單的道理。
但光有好處還不夠，你還得給人畫餅，讓人覺得跟着你干有前途，人家才會心甘情願的留在你身邊給你當跑腿的。
一旦在職場上你被革職，或是待罪，那麼這些人毫無疑問的，會拋棄你，轉而跟着接你位置的那位，或者另尋高位者投靠。
畢竟除了個別的人才以外，大多數宮中的那些普通奴婢，不過是想要簡單混口飯吃，狗仗人勢的在文臣面前耍耍威風，賺點黃白之物而已，並沒有對這些朝廷職位有過非分之想，他們也自知沒那個本事可以待得住。
這粘人的小太監們能在曾經背叛了自己后，心安理得的去投靠了九千歲魏忠賢，現如今自己重得皇上重用，便又再次厚顏無恥的回到了自己身邊套近乎。
沒有唏噓，沒有諷刺，沒有任何一句多餘的話從他嘴裏說出。
自然而然的，曹公公望着眼前眾人將往事拋之腦後的憨笑，反而滿足的點了點頭，“咱家可聽說，你們這些日子跟着魏公公好生威風，還認了他做祖宗了？”
幾個小太監尷尬的笑了一陣，摸了摸腦勺，“乾爹，當初您被下發配南京待罪，咱們這些當奴婢的，想不被牽連，那只有找個靠山哪。”
“魏公公前些年權勢滔天，他的那些黨羽，還有狗腿子，可把咱們這些跟着您的孫子們給折騰夠嗆。”
“這些年，我們提心弔膽，對魏忠賢唯首是瞻，如今他終於得到報應了，活該。”
“乾爹，您這次回來，可算是老天有眼，咱們這才不顧避嫌，直接來找您。”
曹化淳點了點頭，摸了摸這小太監的腦袋，露出一抹寵溺的笑意，“看在這份上，你們還算有點兒良心。”
放眼一看，只見得七八個身穿袍服的太監在面前圍成了一團。
“咱家既是回來了，定要久居，聖上已為咱家安排好了去處，你們這些人中，若是真心要跟着咱家，就一起走吧。”
“去哪兒？”
那為首的一位眼眶窄小的太監禁不住問說。
“魏府。”
曹公公抬眼望天，寂靜的宮殿過道之中，一片端莊肅穆，且見他目視前方，吞天野心，頓時顯露無疑。
身後的小太監們聽聞這二字自他嘴中出口，也無一不是被震撼到說不出話來。
“哪個魏府？”
有小太監顫顫巍巍的聲音從人群里擠出來發問。
曹化淳一臉冷笑道，“魏忠賢在京城的府邸。”
嘶——
倒吸一口冷氣。
幾個小太監瞪大了眼睛面面相覷，談吐之間刻意輕聲細語，頓時一片唏噓，紛紛議論不停，感到不可思議。
皇上安排他去了魏公公府上暫住，而魏公公卻被調到了德陵，為先皇督工修陵去了。
這段時日，宮中也傳聞着皇上要私服出行陝北災區一代，探查驛站和民情的事情，到時候內務府總管的王公公也會隨行。
短短數日，大明內廷和外廷居然發生了這麼多的事情。
作為宮中微不足道的小太監，他們並不能捕捉到什麼重點，只能隨朝廷的風向而動，說實在點兒，皇上抬舉哪位公公，他們就認哪位公公作祖宗。
皇帝的行為舉止，間接可以影響到他們生存的依靠。
所以往往每當司禮監或者御馬監的某位大公公忽然離職了，都會有這麼一大幫子的太監跟着離職，或是投靠在其他太監名下，才能繼續在朝廷里混下去。
否則遲早會隨着原來那位公公的罪行而被牽連，所以必須要找一個新的靠山。
太監的生存環境，實際要比外廷的清流文臣們還要更加殘酷。
所以這些依靠上面那些大公公賴以生存的小太監們，有着比起常人更為靈敏的政治嗅覺。
他們清晰的感受到，如今形勢大變，魏公公一手遮天的時代，就此一去而不復返了。m.
而接下來，替代魏公公的人卻出現了。
所以，他們都不願意跟着一個即將被治罪的人繼續混下去，大多數太監在這時，都會與原來的老祖宗斷絕關係，並且投靠到新的公公底下去繼續苟存。
而內廷之中，亦盡將由新的一股宦官勢力把握。
九千歲如今發往德陵督工修築先帝陵墓，此一去，職位被人頂替，基本上他這一脈的閹黨，沒了主心骨，便拿不定主意，這基本和倒了沒有什麼分別。
但魏公公那邊兒反倒格外的平靜，就好似沒有任何事情發生一樣。
現在所有小太監心中共同的一個疑惑便是，難道發生了這樣的事情，九千歲魏忠賢就真的一點兒也不反抗嗎？
一旦他真的被發去德陵為先帝修陵，那麼便會淪為魚肉，任人宰割。
這也同樣是曹化淳膽敢入住魏府的底氣所在。
如果說，皇上單單隻是給了自己一道皇令的話，如今魏閹黨羽遍佈，他如何也不敢僭越造次。
可好在閹黨內部的利益關係並不是特別的穩定，本是閹黨出身的他，看的比尋常人要透徹。
再者，如今朝廷局勢，閹黨與清流黨水火不容，雙方已經斗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皇上偏偏要在這個時候選擇離開京師。
閹黨本來壓着清流一頭，這倒也就罷了，離京就離京吧，可偏偏，還把現在閹黨的主心骨九千歲給調去給先帝修陵了。
一群閹黨群龍無首，如何應付得了那些豺狼虎豹一樣的清流黨？
所以曹化淳的出現，也算是起到了一個過渡和替代的作用，那些閹黨們就算再怎麼抗拒他，在現在這個黨爭盛行的局面，也沒得選擇。
這些閹黨成員萬般無奈下，也只得聽他的調遣，把他當成第二個魏忠賢，九千歲。
當然，一切說法，在事情發生之前，都是不作數的猜想和假設，最終的事實，還是要等到這位曹公公最終上位之後的行事作風和為人，才會讓閹黨們做出選擇。
如果他能像魏公公一樣，那麼沒有必要投靠他，這年頭選擇跟閹黨混飯吃的人，雖然不在乎表面那幾個名聲，但也不願讓外人說自個兒不忠不義，這涉及到的是做人的底線。
就是不談家國大事，只是單單的從商，也必須要遵循的為人規矩。
可曹公公若能給他們帶來更多好處，那他們也不妨可以拋棄所謂的底線，變得更貪一些，做的相較以前更加肆無忌憚一些，就算換掉九千歲魏忠賢，彷彿也不是一件需要猶豫的事情。
但這樣做的結果，會傷害到大明的國本，閹黨肆意妄為，也是要有一個度量的，如果任憑其亂縱之，那麼本就已身處亂世的大明，更會陷入一片大亂之中，亡國滅種，也已是遙遙在望。
之所以還需要打量一下投靠曹化淳划算不划算，還是因為他們終究得看魏公公的意思如何。
如果魏公公鬥不過那姓曹的，等魏公公倒了，曹化淳自然而然的就成了新的九千歲。
而魏公公如果贏了，那這些提前投靠曹公公的人，不僅落得一個不忠不義的名聲，還會人財兩空，連性命都保不住。
當然，曹化淳也不敢太過亂來，因為如今，人都還在，一旦皇上離了京，魏公公也被拉去修陵，那麼朝廷無人管制，上下官員各守其職的話，手握聖旨的他，便可肆無忌憚的對當今的清、閹兩黨同時發動打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