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絕頂官僚,皮球藝術
這下可好。
王承恩一席話脫口而出,不僅僅是戶部的官員,整個朝堂之上的所有大臣們幾乎都被震撼到了。
這戶部可是掌管着大明的錢袋子,若要論貪污,誰沒去那兒貪過?
雖然戶部是由東林的人在管,可賬目卻是暗地裏有閹黨在督辦。
若論分贓,人人皆有份。
只是習慣已久,一時間被人揭出件件醜事出來,又恰逢崇禎這麼一位愛多管閑事的皇帝,倒有些不太適應。
朱由檢怒喝道:「幹什麼呢,王承恩?」
「把你的那些腌臢話都收回去,朝堂之上,成何體統?」
王承恩低頭認錯,「皇上,老奴不敢再多說話了。」
「不過事情既然都已經到了現在這個份兒上,老奴這兒倒是有件東西要交於聖上。」
「何物,只管拿來。」
「皇上,這是東廠在戶部設立的番子們暗中查閱賬本,自天啟三年就已經開始編撰的貪污數額,以及名單記錄。」
王承恩從袖口裏頭拿出一本奏摺來。
滿朝臣工們都慌了神,東廠的鷹犬之威,已讓所有人都聞風喪膽。
只要是在京師裏頭的文武官員,甭管你是幾品臣工,身居何職,立下過多大的高功,都得被查個乾乾淨淨的,一點兒私隱都不可能存在。
他們沒想到這一天會來的這麼快。
虧心事做的多了,難免會遭報應。
「若想人不做,除非己莫為。」
朱由檢冷哼一聲開口說道,然後打開了手裏頭的奏摺看了一看,神色怒不堪言,雙目猛瞪,逐字逐句品讀了一番。
「好哇,好哇,真有你們的。」
「朕,朕真是瞎了眼,才會相信你們這些無恥之人。」
「滾!」
朱由檢一把將這奏摺扔在王承恩身上。
「皇上,不管您是怎麼看待老奴的,老奴始終是想為皇上辦點兒實事兒罷了。」
「這些賬目,可靠嗎?」
「東廠的鷹犬,都是老奴從小培養到大的親信,老奴生平對他們不薄,足銀足餉,他們不可能做對不起老奴的事兒。」.br>
王承恩的話語讓朱由檢感到更加措手不及了。
「如是真的話,那滿朝文臣皆可殺……」朱由檢低吟,語氣中帶了無盡的絕望。
面色痛苦不堪的他,彷彿想起了當初那不好的回憶。
「皇上,萬萬使不得啊。」
王承恩連忙上前勸阻道:「您不能只怪大臣們,因為論誰都會貪,這便是真實的人心,都是極自私的,可只要有一位像洪武爺,永樂爺那樣的聖君,才能以雷霆手段扭正朝堂風氣。」
朱由檢臉色慢慢的好了一點點兒。
「說的沒錯,他們犯了這麼大的罪過,朕怎能輕易放過他們?」
「吃了我大明江山多少血,朕要他們一五一十的都給吐出來!」
洪承疇此時再度進言道:「皇上,臣不怕死,就怕死的不值,枉費了這滿腔的文章和雄心壯志,好男兒不能報效家國,卻出師未捷身先死,實在是不值哪……」
「臣有一計謀,可解今朝廷官員們貪墨腐敗之風。」
「是何計謀?」
「募捐會的存在,是有意義的。」
「實際意義便是在豐盛之年攢下來留給災荒之年用的錢糧補給。」
「現民富國貧,身為大明臣子,更該身先士卒,以家國天下之安危為己任,捐出錢財,護國周全。」
「臣斗膽建議,從一品到從九品級別的官員們全都進行募捐納糧,並將他們所捐錢糧購置的粥水災糧上標註他們的名字,讓天下百姓都知道是誰幫了他們。」
「這樣的話,官員們的名譽上去了,朝廷自然也跟着沾光。」
「自然而然,軍餉也是如此,將每一筆銀錢的來源都要在箱子上標註清楚,給那些基層將領們好好看看,幫他們避開多道盤剝,直接送銀子過來的大人叫誰誰誰,是皇上讓他們這些貪官辦的,得感謝皇上。」
「自古以來,得民心者得天下。」
「臣不得不提醒皇上,現今崇禎朝天災大旱連綿萬里河山,兵禍與邊關戰事屢屢進犯。」
「如此情況下,民間難免會出現一些野心家來,他們想做的比東北那些只曉得掠奪搶劫的后金還要可惡,他們想效仿太祖皇帝朱元璋,開局一個碗,然後從乞丐混到皇帝。」
「無論何等天災人禍,無論如何缺銀少糧,無論大明軍隊戰力有多麼的孱弱,文臣有多麼的庸腐,國家有多麼的破敗。」
「即便是山河破碎,可只要依然能夠做到民心所向,大明永遠都不會敗退下陣去。」
朱由檢開口應允道:「洪承疇,你之前那番建造募捐會的提議,朕全都照準了。」
「一切都按你所說的去辦。」
「戶部尚書楊嗣昌。」
「臣在。」
「擇你戶部配合洪承疇,相關事宜,可以不向朕彙報,直接以洪大人的建議為主,不得陰奉陽違。」
「臣遵旨。」
楊嗣昌還是挺消停的,若是尋常臣子經過朱由檢這麼一說之後,沒準兒情緒上就頂不住了,至少得發火罵人兩句。
可他看清楚了局勢,作為半個東林黨,半個閹黨的他夾在中間,進退兩難。
不過至少皇上拉過一個替罪羊來,要真干出了什麼事,朝廷的戶部有個什麼三長兩短的,一下子大明朝廷就得散夥兒走人。
沒銀子可貪,誰還願意做大明的臣子?
你當皇帝的倒享受了,可卻要一直讓臣子們苦心賣力,誰都不是傻子,時間一長都能看出來不對勁兒的地方。
楊嗣昌點頭示意,「只是臣覺得,募捐會成立這件事情很大,非同小可,很有可能,會有特別大的阻力。」
「臣建議一切事物均由洪承疇負責,臣只負責配合他完成每一筆賬目便已足矣。」
這樣一說,做出了功勞,他們戶部的人跟着一塊兒沾光。
可如若這洪承疇犯了重罪,最後他們也不必都跟着一塊兒遭殃。
至少,還能將所有的罪行都推到他身上去。
而他卻又是皇上眼前的紅人,這皮球踢來踢去,到了皇上自己身上,便就沒事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