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黃金瞳

陸離，偷渡客，現年十八歲...但如果算上「偷渡」之前的歲數，他其實已經二十多歲，正處於離開校園卻還未正式踏入社會的階段。

他至今也當然還記憶猶新地記得自己「偷渡」之時的場景，只是突如其來的視線顛倒、再一睜開眼睛，便發現自己處在陌生世界下的陌生環境裏，原本的2022年倒轉回2009，彷彿時空都在那剎那被按下了倒退鍵。

是的，陸離所謂的「偷渡」橫跨的不只是國與國之間的界限，更是時空與時空之間的阻隔——他穿越了。

這樣的經歷光怪而陸離、卻正如其名。

而在穿越之後面對陌生世界的陸離當然迷茫而窘迫，被當成了偷渡客也同樣理所應當...

他差點就被遣送回國了。

那或許是個不錯的選擇、只是陸離明白，即便真的回國，在那個國家裏其實也沒有他的容身之所，這裏與他原來所在的時空終究只是相似而不同的兩個世界、喪家之犬永遠都是喪家之犬。

好在這個時候，他得到了「老大」的幫助，補全了空缺的身份證明，才沒有真的被遣送回去。

也正因為這份「恩情」，陸離才會跟在他的身後、加入了這群「古惑仔」——

雖說陸離其實不太明白，明明「老大」的家室並不簡單，能夠輕而易舉地幫助他補全身份證明也更凸顯其能量的不小，為什麼還要召集一群「小弟」追求所謂的極道？

最後他只能將之歸咎為少年人的叛逆。

...就這麼安定下來的陸離很快就融入了這個社會。

依靠着同樣曾於現代社會中生存的淺薄人生閱歷。

也依靠着腦海中同步覺醒的、至今猶存的光怪陸離之能力。

【夢境人生模擬器】

【——具現光怪陸離之夢，模擬真實人生】

【可遊玩人數：2】

就像是他曾玩過的文字遊戲、卻彷彿親身經歷般顯得尤為真實，其中的經歷完整對照他在現實中的性格與能力，其中的事件也對照着他曾所知曉、曾所看過的幻想世界作品，每一次的人生經歷更都能提取出來化為真實的閱歷，真實的感官，幾乎等同於沉浸式體驗——或者說就是親身體驗。

若非如此、陸離也沒辦法很快地就掌握能夠流暢地用於現實交流的異國語言。

他對此樂此不疲，熬夜、通宵地「暢玩」，以至於二十四小時精神不振，整天耷拉着一雙死魚眼——為了隱藏這一點，陸離還真的跑去買了不少遊戲。

但他因之成了「老大」手下最能打的那個人。

他在模擬器中死了無數次，這「模擬器」可支持遊玩人數為二，顯然是能找幫手的，陸離也當然沒什麼幫手可言。

然而即便陸離因受限於自身能力又找不到幫手而一直卡在新手的第一關，卻依舊積攢起了一定的格鬥技巧與經驗...畢竟死亡本身就是最好的導師，即便隔着現實與虛擬的夾層而弱化了無數倍，但以此作為代價更能讓人銘記。

他也在偶然間，了解了這個世界...

有「鬼」。

就像是他在人生模擬之中經歷的事件一般。

在這所謂的「現實」之中，也有着鬼。

那些帶着蛇一樣的黃金豎瞳的，但那黃金並不純粹、反而顯得十分污濁的，就是「鬼」。

...

隨着陸離的聲音落下，東京繁華地段隱藏下偏僻角落的深巷內、剛剛還顯得一片嘈雜混亂的聲音隨之一頓。

這一刻的大都市燈火在夜幕下仍舊顯得繁華璀璨。

背光的此處卻見金黃閃爍、能夠看見那人露出的金色眼瞳的當然不止陸離一個人，其他人也都在同時聳然一驚，彷彿奔行的野兔被高天之上的蒼鷹盯住了一般、一股戰然驚悚的感覺油然而生，剛剛揮動鐵棍耀武揚威的姿態自然消失得無影無蹤。

只有「老大」顯而易見地愣住了，與其他人的反應略有不同——

鮮血、殺戮...那「人」邁動向前的步伐一下又一下踩着心臟鼓點般的靠近。

然而...

「這裝腔作勢的傢伙，戴了美瞳嗎？」

「差點就被唬住了！」

「喂、陸離，你要是想逃的話就先逃吧，我們可不會跑！」

「...」

沒人理會陸離的話。

...顯而易見地，哪怕心中生出一股莫名的恐懼，但在真正大難臨頭之前、即便讓這群小夥子去當街刺殺某國總統，他們也會揮舞着鐵棍自以為能打下全世界。

「老大」卻突然呵斥起來：「閉嘴！」

全場霎時噤聲，耀武揚威的小子們面對陸離可以不在意、但對於「老大」卻必須恭順。

「老大」擺了擺手，聲音低沉：「聽他的——我們走！」

「老大，可是...」有人不解，還想抗爭。

「沒什麼可是的！」

「老大」轉頭環視了一眼眾人：「還是說，你們誰想當「老大」的？」

眾人沉默，這句話一出，當然沒人再敢發聲。

「老大」又輕吐了口氣，看向了旁邊：「能逃嗎？」

陸離眯起了眼，令漆黑眼眸變得狹長而晦暗，驚詫的同時深思了剎那：「我可以試着擋一擋。」

「這樣嗎...」

近似於囈語的聲音之中，「老大」突然嘿然一笑：「蛇岐八家，果然是真實存在的、對吧？」

陸離頓了頓，沒有立刻回應，但多少有些驚詫。

「老大」卻沒有等他的意思，而是看向那邊同樣頓住了腳步的金色瞳孔，接着道：「你不用偽裝、我是知道的，我也見過他們的可怕，我說過，只是從來沒有人相信我說的話...」

「不然你以為我一開始為什麼會那麼幫你？」

陸離徹底沉默了。

他以為「老大」會走上「極道」的原因不過是因為年輕人的叛逆，卻沒有想到這樣真正的緣由...

「老大」是確信蛇岐八家的存在的。

相信，甚至狂熱地推崇着。

因為他見過。

或許是偶然，或許是驚鴻一瞥的意外。

「其實在遇上你之前，我就做過很多次的嘗試、我拜託過我的父親去調查蛇岐八家卻一無所獲，只是身為東京警署高層的我的父親也沒能查到的東西，我卻在你的身上感受到了。」

「你跟我們不一樣——這是我第一次見到你時候的感覺。」

「老大」面色不變，眼中的光芒卻突然變得極為明亮：「當時父親告訴我要將你遣送回國，我就在想、多可惜啊，好不容易遇到了你這樣的人。」

「之後我也越來越確認了那一刻的感受...」

「你跟我們總是格格不入，明明嬉笑着，但你好像從來沒有真正在意過我們這些人，而且你很強，強大到不像是人類的那種強！」

「那個傢伙也是一樣的...他跟你一樣，也跟我見過的那些人的眼睛一樣！」

「老大」拍了拍陸離的肩膀：「你不害怕那個傢伙，你沒有我們那種油然而生的恐懼感，對吧？你跟我們完全不一樣...你那種超乎尋常的力量，或許也是由此而來...」

「你們才是同類——是傳說中的「蛇岐八家」！」

他的聲音很小。

只有他跟陸離能聽見。

但他的語調卻顯得極為激動：「這是屬於你們之間的戰鬥，我不會阻攔，也阻攔不了，我也更不會拖你的後腿，但如果可以的話...還請陸離君在之後告訴我，那個世界到底是什麼樣的！」

「至於現在...走吧！」

在「老大」低沉嗓音間的一聲命令之下、其他人再是有不甘，也只能回應着坐上摩托車、引擎轟鳴，車輪轉動的聲音在黑暗中如鳥雀猙獰盤旋的聲音回蕩着。

最後跨上摩托的「老大」瞥了一眼陸離，神色激動地點頭致意，隨後轉動把手——

轟隆！

世界彷彿只剩下那一瞬冗長的尾聲，以及哐當一下被扔到地上的鐵棍於泥地間滾動的清脆回蕩。

黑暗中的陸離定定地看着他們先後離開的背影，仍留在原地的他卻突然笑了。

不過是一群小屁孩罷了！

他扯動了一下嘴角，這才看向那一雙黑暗中仍在閃爍的黃金瞳。

他想起了初次跟「老大」相遇的場景，那個時候他剛剛覺醒了名為「人生模擬器」的能力，那個時候，他的眼眸也像那「鬼」一樣...亮成了金色。

於是在這剎那。

他的雙眼也亮了起來。

亮起了一雙熠熠生輝的黃金瞳。

「你遲遲沒有動手...」

「是不是也想看看我的這一雙眼睛，跟你的區別呢？」

他呼了口氣，像是吐出了寒冬下的一口熱氣，血液微微沸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