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真實
水流將路嘉推送到艦隊之外，扶着木板將頭探出海面，看着越來越遠的亡靈艦隊中爆發的sāo亂，路嘉心臟砰砰地跳躍着，腦海卻是一片空白。
三十分鐘的時間彷彿一眨眼就過去了，他看到炫目的光芒從海面中心綻放，撕裂**的劇痛刺入眼眶，視野一瞬間空白，再次清晰之時，眼前變成了熟悉的電腦屏幕。
呼。
狠狠一拍額頭，路嘉整個身子軟癱在椅子上，艱難地呼吸了幾下，一口悶氣艱難地擠出肺葉。
“呦~路boy，恭喜你又成功了。”電腦上方漂浮的某代理人笑着打起招呼。
不理會307的恭喜，路嘉緊緊盯着那張永遠似笑非笑的面具：“你……能不能告訴我……獵場究竟在什麼地方？”
“哦？有什麼關係嗎？反正以人類那卑微的科技不可能知道的答案，我想路boy你也沒必要對此感興趣吧。”
“那些……人，究竟是真實存在的，還是虛假的？”路嘉緊緊地盯着307的面具追問着。
“哈？路boy，我得提醒你，你當前的鎮定指數正在飛速降低當中，這是情緒瀕臨失控的時候才會出現的情況啊路boy，你怎麼能這樣呢？一個NPC的腦殘行為居然激發了你那遠比人類平均水平低得多的熱血指數，太令人意外了！太不可思議了！太……太太太太太……唉~你讓307怎麼說好呢？”307發出一串很賤的笑聲。
路嘉閉上了眼睛，腦海里不斷回蕩着一串迴音：
去……卑微而懦弱地活下去吧！
去……卑微而懦弱地活下去吧！
去卑微而懦弱地活下去吧！去卑微而懦弱地活下去吧……去……
碰！
煩躁地一拳撞上牆壁，鮮血從雪白的牆面上流淌下來，路嘉呼吸粗重，緩緩睜開滿是血絲的雙眼。
“啊，你發飆了路boy！你竟然發飆了！冷靜！冷靜啊！不過是一個NPC而已嘛~管他是真是假呢？”站在路嘉的手臂上，307嘰嘰喳喳地叫着。路嘉搖了搖頭，衝上腦門的血液漸漸消退，虛脫感讓他再次坐回椅子上，對着天花板發了陣呆，有些失落地搖了搖頭。
“話說回來，路boy，你不覺得你現在的行為很傻嗎？”307呵呵怪笑起來：“為了劇情NPC和人工智能尋死覓活，這可是三流熱血小說里的二筆主角才有的行為啊。”
“很少有人能夠完全控制自己的情緒，長時間沉迷在虛幻當中必然會漸漸真幻不分，所以我才要知道獵場中的人究竟是真實的還是虛假的，這是一個很關鍵的問題。”路嘉冷靜了下來。
“哦？如果他們都是真的呢？”307好奇地問。
“我欺騙了他的信任。”
“路boy，這又有什麼區別呢？在他自己的世界裏，他是捨生取義、求仁得仁啊，你應該為他感到高興才對！那個世界的真假就連他自己都不會去窮根究底地探尋，甚至他們連這種想法都不會有。反過來說，路boy，你怎麼就知道你所處的現實世界就是完全真實的呢？”307尖銳地笑着：“連獵場這種扯淡的玩意都會突兀地在你的生活里出現，你怎麼就知道你不會是在別人的劇本裏面？恩？你過去十七年的生活里，就從來沒有思考過這種問題嗎？”
“這個扯淡的問題……”
“看，連你自己都知道這個問題是扯淡的。”307笑聲充滿了諷刺和譏嘲：“路boy，那麼你為什麼要為了別的什麼人cāo心這種扯淡的事情呢？如果那個世界是真的，那麼你的疑問就是毫無意義，如果是假的，那麼你在試圖打碎一個人十幾年乃至幾十年在心中建築起來的世界觀——想想你的世界觀如果有一天突然徹底崩潰時你會是什麼感受？你會感謝他們嗎？不會的路boy，即使理智讓你接受了一切，但你會感到幸福或是欣慰嗎？哈！更諷刺的是驅使你生出這種想法的人已經死了。”
路嘉默然片刻，從椅子上站了起來，走進浴室脫下，蓮花頭激噴而下的冷水讓他更加冷靜，心中頓時沒了與307繼續辯論的念頭。
那串詭辯與偷換概念並沒有將他繞暈，但這種辯論本身就沒有意義。
和上一次從獵場出來一樣，路嘉覺得身上滿是惡臭的血腥氣——雖然這次並沒有連着衣服一起進入獵場，回來的時候身上也乾乾淨淨，但他就是有這樣一種感覺，此外還增添了另一種難以言喻的噁心感——厭憎和慚沮，他恍然領悟到死神能夠從獵人的戰鬥中找到的某種樂趣——在真實與幻境之間迷惑茫然，在極端的環境裏一點點打破自己的極限和底線……能夠以欣賞這種東西為樂的人或神，心靈顯然不是一般地扭曲。
“路boy，其實你不必為了這種事情糾結，因為你想要的答案我也不知道。”跟着飄進浴室的307道。
“你也不知道？”手上的動作頓了一下，發泡的香皂掉在了地上。
“當然，我只是個代理人而已，獵場在什麼地方，究竟是真實還是幻境……”307笑了笑：“很多獵人都想知道。”
俯身撿起香皂，路嘉擰開了水龍頭，沉默中刷乾淨身體上每一個角落，再次穿上衣服，才有心思打量任務面板：
“已完成角sè扮演場景：亡靈海戰。地圖難度：C5，目標等級：D3，綜合評價：A，獎勵：基礎點數100，目標點數30，額外獎勵：104
評分加成：234，
劇情完成獎勵：300。
總計：768
成就（水兵）：在海洋/河流湖泊地圖中完成1次獵殺，解鎖道具包：水（D）。
成就（演員）：首次進入角sè扮演場景並殺死敵手，解鎖道具包：偽裝（D）。
成就（小丑）：利用場景殺死敵人1次。
成就（攻略者）：完成場景劇情任務1次。”
“劇情完成獎勵，這是什麼？”路嘉看到其中比較眼生的一行。
“啊，路boy，這就是你用炸彈幹掉亡靈艦隊的獎勵啊。”307笑道：“對於肯多給死神一些樂趣的人，死神是很慷慨的。”
“我本來沒必要那麼做。”路嘉皺了皺眉：“死神是否會插手干涉獵殺進程？”
“呃？為什麼問這個。”
“我抓住了那個傢伙的致命漏洞，把他逼進了死路，但亡靈艦隊卻在那時候突然出現。”路嘉表情不善：“不然獵殺早就結束了，我根本沒必要冒那麼大的危險去……”
“呵~呵呵~路boy，原來是這種事情！啊！你要知道一面倒的屠殺在死神看來是有些無趣的啊。”
“這是什麼意思？”路嘉怒火騰地浮起：“你是說死神真的插手了？”
“呃？不要這麼生氣路boy，你不最終還是勝利了嗎？這點小事有什麼必要計較呢？”307嘿嘿怪笑：“何況死神也並非完全剝奪了你的機會啊，看，給你留下的勝機，你不是完全地抓住了嗎？為什麼不開懷地接受勝利而是要在這些小問題上斤斤計較呢？”
“他破壞了規則。”
“呃？陛下他破壞了什麼規則？”
路嘉語塞，忽然意識到對獵場來說死神本身就是最大的規則。
如果獵場的存在意義就是為了死神取樂，那麼肆意插手干預獵殺進程，就是再尋常不過的事情了。
“啊~路boy，你不用太過糾結，因為死神對每一位獵人都是一視同仁的，他會盡量給予每個獵人等同的機會，即使最糟糕的情況也會留有一線生機，就像你和那個倒霉鬼一樣，優勢在他手中卻飛速喪失，你身處下風卻絕地逆轉，時刻在刀尖上行走，每一個選擇和行動都關乎生死，這就是死神想要看到的東西啊。”307很yīn暗地笑着：“你不覺得很刺激嗎？”
短暫地沉默后，路嘉乾淨利落地比了個中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