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2章 商量（一）

等事情做完，看熱鬧的人也走了，顧家自己兄弟姐妹坐下來商量接下來的事情。

這些事，本來王奶奶是不打算參和的，但有下午孫女要替外婆還債的事，王奶奶還是選擇留下了。

她把鑰匙給了來看熱鬧的春花，吩咐她去家裏將雞趕進雞籠，並餵食。

幾人先是商量了接下來頭七、五七、清明、周年祭祀的事情。

按照鄉里的規矩，這幾個祭祀節日，女兒是要做羹飯給亡人吃的。

王培根表態，丈母娘最疼小女兒，小女兒又嫁在村上，那就做兩次羹飯。

兩個阿姨和姨父都不同意，說外婆每個女兒都疼的，我們是大姐（二姐），理當多做一頓。

其實是她們都知道，三家裏，王家條件最差，兩個姐姐不捨得妹妹呢。

惹得小美媽媽顧花娥又哭了一場。

最後確定下來，頭七小美家，五七大姨家，清明二姨家，周年三個女兒合做。

羹飯還是要花不少錢的，菜要八個大菜、八個小菜、還要點心水果若干，香煙老酒香燭等等。

這些都要一式兩份。

確實需要不少錢。

所以大姨媽的意思是她來頭七，二姨媽五七，小美家清明。

今年清明剛過，所以要到明年清明才輪到小美家，她這也是考慮到小美家的經濟狀況，讓他們家有個長遠準備。

應該說，小美家舅舅姨媽之間的感情是真的很好。

王奶奶此時插話，她笑笑：“按理說這種場合，我是不好說話的。可是我想着吧，花娥兩位姐姐，這次是傷心傷身，頭七沒幾天了，這些東西要準備起來，要錢不說，精力也要不少。兩位姨父都是能幹的，但這畢竟是女人做的事，你們兩家家裏又沒有老人相幫。所以我想，頭七還是我們做羹飯。花娥沒時間、沒力氣，我老婆子可以幫忙的。”

這事大出兩位姨媽意外，二姨媽偷偷跟顧花娥說：“妹妹，錢不夠跟我說啊。”

既然王奶奶這麼說，大家也就聽她的了。

顧花娥是不當家的，家裏有多少錢，她也不清楚，想着婆婆既然敢開這個口，應該問題不大吧。

這時舅媽說：“這四個祭祀的日子，親戚來弔唁的會不少，別的不說，頭七還有五天就到了，家裏的米沒有多少了，買菜的錢，這兩天用的也七七八八了。大家商量一下，親戚動到哪個層面？”

“這個你不用擔心。媽媽就這四個祭祀的日子了。本來我們都留着錢，讓你們出院當天付清醫院裏的錢的，現在把這個錢給你們，先把頭七、五七做好了再說。”大姨媽說道。

“說起這事，今天醫院來人了。”舅媽媽媽聽到這話忙插嘴：“說是醫院的會計，來要債的。欠了醫院七十三元五毛三分，對吧？”

舅舅顧長生聞言點頭：“是這麼多。那個人呢？”

“走了。我本來想隨便應付一下就過去了，現在人也沒了，還還什麼錢啊！但花娥家小美說半年內要把錢還給醫院……”

王奶奶打斷她的話：“這話是我讓小美說的。你放心，這個錢我家出。不瞞大家，打從她外婆從蘇城醫院回來，我家小美就存了替外婆還錢的心思，我覺得孩子能這樣想挺好，我做奶奶的會幫助她完成這個心愿。今天趁大家都在，我也表個態，半年內，我們把這七十多塊錢還上。”

眾人……

七十多塊，不是七毛錢，王奶奶在說什麼胡話。

大姨夫沉思了一會，說道：“欠債還錢天經地義，丈母娘要強了一輩子，臨了，人都去了，被人背後說三道四，這是我們做子女的沒用，是我們沒有孝心。這錢這樣，現在四月份，到六月麥收后小隊裏會分點錢，大家再問親朋好友借點，我們幾家把欠醫院的費用還上。你們看怎麼樣？”他看向兩個連襟。

二姨夫和王培根都點點頭，他們也知道，小美說的是氣話，王奶奶是維護孫女。

小孩子的話當不了真，還得幾家一起來還。

顧長生連連擺手：“這些錢都算我借你們的，我是顧家的兒子，父母把家業都傳給了我，養老送終是我的責任呢。但是，最近這錢確實沒有，親朋好友能借的也都借過了，只能麻煩兩位姐夫還有培根，你們先借給我，我呢，也只能慢慢還。”

顧長生是獨子，上面生了兩個女兒才有的他，自小受寵，兩個姐姐一個妹妹對他都是疼寵有加，現在看見他這個樣子，忍不住心疼地紅了眼眶。

但一泡尿憋死英雄漢，這年代，誰家都不富裕，她們能做的，也就是先將錢借給他，讓他暫時渡過難關，至於這錢什麼時候還，再說吧。

王奶奶看他們一家人的互動，心裏舒暢了不少，她最擔心顧長生夫婦兩手一攤，躺地上說我不行了，姐姐妹妹你們要幫我。

還擔心媳婦和她兩個姐姐成為無原則的撫弟魔，那就辜負了小美的一片孝心。

現在看他們姐弟兄妹四個既團結又有原則，就想着今後多幫幫顧家。

於是顧綉娥和顧金娥先將身上帶的錢給了弟弟，讓他先用起來，王奶奶也說明天把她家的錢送過來。

看看時間不早了，三姐妹告辭回家。

走到小美家門口，王培根請姐姐姐夫進屋坐一會兒，四人都不肯，因為這裏的規矩，身有重孝是不吉利的，不能隨便到人家裏去。

“沒事的，你妹妹妹夫也是重孝，大家都一樣，也不要嫌來嫌去的了。你們不要商量一下做羹飯的事？”王奶奶說道。

四人一聽，這可是大事，確實應該好好商量的。

小美這兩位阿姨，嫁的是門當戶對的人家，家裏底子比較厚，特別是二姨媽顧金娥，就生了一個女兒，所在的村又是鄉里最富裕的，同樣一天十個工分，田涇村可能只值三四毛，二姨媽村可能就值六七毛。

她們也知道小妹家一直挺艱苦的，平時多有照應。

這次做羹飯，她們最後同意小美家先做，也是基於這個考慮。先做什麼菜，她們后做的就也是什麼菜。

否則，她們先做的話，做的好了，花的錢也多，小妹家特別是妹夫，那是場面上的人，肯定要跟她們一樣的菜式，花的錢就多，這對小妹家來說就是一筆很大的負擔了。

想到這些，四人也不考慮吉利不吉利了，跟着王家人進了堂屋。

王奶奶吩咐媳婦給姐姐姐夫倒水，自己跑房間裏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