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五章 洛青衣（下）
漆黑的月色下，鳳凰樓地牢出口。
雲仲秋將一柄由玄鐵鍛造而成的丈八銀槍遞向洛青衣，隨後看了眼對方琵琶骨處那兩道猙獰恐怖的血洞，皺眉說道：“其實，把傷養好再去報仇也來得及。”
槍名咫尺，歷時三年鍛成，本就是洛青衣的兵器。
獨孤神侯昔日曾言，給此女十年，漠北槍王之名，便不再屬於楚狂徒。
只見洛青衣接過自己的咫尺銀槍，冷冷看了眼站在雲仲秋身旁的茹姬，說道：“黑袍和茹姬不出手，殺騰家那群廢物，用不着等到傷勢痊癒。”
茹姬淡淡一笑。
雲仲秋則擺了擺手，也不再多勸，只是說道：“黑袍已經下獄，茹姬也不會出手。”
“報完仇，來鳳凰樓十一層找我。”
洛青衣深深看了眼雲仲秋，旋即微微頷首，逕自轉身離去。
看着洛青衣離去的背影，茹姬淡漠着問了句：“你就不怕她滅了騰氏一族后，就此一走了之？”
“走就走吧。”雲仲秋笑了笑，“反正我又沒什麼損失。”
茹姬聞言微楞，隨即掩嘴輕笑，“也是，她若真走了，倒霉的那個人是我。”
.........
深夜，鳳凰樓十一層，雲千雪早已吃飽喝足，心滿意足地早早睡下。
雲仲秋則盤膝坐禪，一邊徐徐修鍊《聽風訣》心法，一邊靜靜等待着。
他相信，洛青衣一定會回來履行自己的血誓。
說來也沒什麼特別的理由，不過是一種非常純粹的直覺而已。
事實也證明，他的直覺是對的。
約莫半個時辰后，廂房的木門被推開，雲仲秋緩緩睜眼。
半個時辰，屠盡騰氏三百七十五口，咫尺銀槍血猶腥。
但見洛青衣提槍入門，逕自來到雲仲秋身前，問道：
“你的名字？”
“雲仲秋。”
洛青衣點了點頭，緊跟着徑直屈膝跪於雲仲秋跟前，雙手托起自己的咫尺銀槍，道：
“阿羅金剛在上，今日起，樓蘭女洛青衣願奉雲仲秋為主。”
“此誓：效忠我主，愛其所愛，仇其所仇。我主凡踐履約，賜我以應得，則我一言一行，一思一念，必將以我主意志為準，如違血誓，必入阿鼻獄，沉淪苦海，萬世不渡。”
言罷，不等雲仲秋反應過來，逕自伸出左手小指放入口中，緊跟着一口咬斷。
此番動作，卻直將雲仲秋看得眼角微微抽搐。
只見洛青衣奉上自己的斷指，說道：“主人收下我的小指，血誓即成。”
“這個......”雲仲秋見此，苦笑着接過對方的手指，微頓片刻后，問道：“斷了一指，影響你用槍嗎？”
“無礙。”洛青衣頓首應聲。
與此同時，床榻間的雲千雪也早已被洛青衣的一番動作給吵醒，見了此景，一時開口問道：“青衣姐姐，我們能信你嗎？”
洛青衣蹙眉看了眼雲千雪，緊跟着微露疑惑之色，轉頭看向雲仲秋。
雲仲秋見狀笑了笑，“我家丫頭，雲千雪。”
洛青衣微微頷首，正色應道：“能信。”
雲仲秋知道這兩個字的分量，想了想后，朝雲千雪招手叮囑道：“丫頭，去門外看着點。”
“少爺是打算把咱們的秘密全都告訴她？”雲千雪問道。
雲仲秋點了點頭，“此去江南八千里，青衣既將與你我同行，瞞不住的。
”
“也對。”雲千雪聞言應聲，“那我去外面看着，可不能讓茹姬和鐵無心聽了去。”
說完自下了床，小跑着去了門外。
廂房內，雲仲秋看向洛青衣，默然片刻后，問道：“你能看出我的修為嗎？”
洛青衣點了點頭，“最多三重樓。”
雲仲秋微微一笑，“那你可知，以我的修為，為何能制衡住早已進入先天境的茹姬和鐵無心，不但讓他們放了你，還任由你去屠戮騰氏一族？”
洛青衣聞言，默默搖了搖頭。
“是因為這個。”只見雲仲秋出言之際，衣袖輕揮。
緊跟着，一卷泛着耀眼金色華芒的捲軸凌空浮現，其上，記錄著一個個刑榜刑徒的人名和罪狀。
“這是......佛跡？！”洛青衣見此，萬年不變的冷酷臉頰上終是露出了駭然之色。
只因如此手段，她此前只在一些虛無縹緲的佛經中聽過，可要說親眼看到，那便是天方夜譚了。
“此物，名【無赦刑榜】......”
這般說著，雲仲秋便開始將自己和茹姬的幾次交易徐徐道來，從殺第一個鶴州茶商開始，到文廟之外用出天外飛仙，再到火燒青茶倉庫、一指驚神，直至說到去死牢放出她洛青衣。
“現在，你該知道這其間的利害關係了？”
“此去江南千里之遙，路上必定兇險重重，如此，你還打算繼續履行血誓嗎？”
卻見洛青衣的眼眸中露出濃烈的狂熱之色，叩首伏地，應聲道：“主人，青衣從不畏死。”
“主人既掌【無赦刑榜】，便是佛選之子，除惡行道於人間。”
這般說著，神態間已是越發激動和興奮，“此去江南，青衣若能為主人積蓄功德，直至戰死，死後定能往生極樂，說不得......因功德之力，還可獲得轉世為羅漢佛陀的機緣。”
雲仲秋曾設想過如實說出所有事情后，會出現很多不可控的情況，他甚至還想過洛青衣會出手搶奪【無赦刑榜】，為此，還做了最壞的打算。
可他萬也沒想到，對方竟然會是這種態度！
這簡直就是無神論者遇上有神論者的悲哀......
如此，他還能說什麼？
撈一個先天初境的高手做保鏢，這一路也算是有了些許的保障，總不能得了便宜還矯情。
一念及此，便笑着擺了擺手，說道：“起來吧，還有以後別叫主人，聽着太彆扭。”
“明天我會讓茹姬給你送點療傷的葯過來，先把你身上的傷養好。”
洛青衣微微頓首，想了想后，起身說道：“主...公子，青衣以為，此去江南，太虛觀多半是不會對咱們出手的。”
“嗯？”雲仲秋微楞，“為什麼？”
他可不信太虛觀的人會任由自己平平安安抵達古橋縣，然後把他們的人給替了。
只見洛青衣拿起手中銀槍，解釋道：“青衣武道修習至十二重樓時，曾為破境，遊歷天下九州，行萬里路。”
“其後終得頓悟，以一招咫尺天涯突破十二重樓，踏足先天。”
“這期間，我去過鶴州，也和太虛觀的人打過交道。”
“這些道人，性情大多謹慎。”
“青衣以為，為了防止被人抓住把柄，落人口實，他們斷不可能直接派遣門中弟子來對付公子。”
言及於此，微頓片刻后，繼續道：“太虛觀......多半會付出一些代價，請浮世樓出面代勞。”
“浮世樓？”雲仲秋皺了皺眉，這門派他從來沒聽過，天下八大武宗里，也沒有浮世樓這一家。
洛青衣解釋道：“是這兩年江湖上新崛起的武道宗門，門派地址不詳。”
“浮世樓的成名一戰，是成功刺殺了前任霧隱門的門主。”
“八大武宗，南澤霧州的霧隱門？”雲仲秋微楞，“他家宗主死了？”
洛青衣微微頷首，說道：“公子眼下修為不夠，他日進入先天境，自能接觸到這一層。”
雲仲秋算是聽懂了，且不論霧隱門門主的實力如何，起碼在輩分上，人家和獨孤神侯是一個級別的。
這浮世樓連一宗之主都能殺，更何況是自己？
最關鍵的是，這樣一來，即便能順利達到鶴州古橋縣，他也仍然需要去面對浮世樓無窮無盡的暗殺......太虛觀這群偽道士，真特么夠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