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歸家

東都城本來就是仿照西京建造的，宮城的位置，公卿府邸的位置也與西京大體相當，因此我很快就來到了永昌侯府的門口。

門口的小廝看到是我，一個趕快進去報信，另外幾個就趕忙上來殷勤的寒暄，這可是我離家之前從沒有過的待遇。

我等待了一會，管家李伯就走了出來：“阿郎請您趕快到他的房間，您跟我來吧。”表情還是同樣的慈祥，這是我感受到的唯一與離開前相同的事情。

我跟着李伯穿過侯府的重重院落，一路上遇到了許多僕役，他們看到我總是表現出驚訝的樣子，趕忙上前跟我寒暄，有幾個特別殷勤的還對我的升遷表示祝賀，我便也掏出幾枚銅錢賞給他們。

李伯走在身後，看着我應付着各色人等，什麼也沒有說，一直等他們好不容易散開之後，眼底似乎浮現出了一絲笑意，才和我繼續前行。

祖父的居所是前院之中最大的一間屋子，裏面十分寬敞，與西京的相比要亮堂許多，李伯把我引向裏間，祖父正坐在竹席之上，手中握着一把橫刀，正在專心致志的擦拭。屋內的裝飾十分的樸素，與西京的風格一樣，唯一名貴的裝飾可能就是掛在祖父身後的一把雕花弓，紫檀木的材質，韌性十足。我和李伯都沒有打擾祖父，他行了一禮就退了出去，留下我與祖父談話。

等了大概半柱香的功夫，祖父抬起了頭，只看了我一眼復又低下頭繼續擦拭寶刀：“小十七，明日你隨我一起入宮，陛下還有宸妃要見你。”祖父所說的宸妃，便是小時候才見過的姑姑，她現在不僅是四妃之一，更育有一子兩女，皇四子現在被封為岐王，陛下離開西京之前又將他任命為京兆尹，都督關西諸軍事，留守西京，這是陛下特別的信任，自然是莫大的榮耀，左將軍白恬還有前將軍竇英也留守西京，輔佐岐王。

我看向祖父：“是，孫兒知道了。”祖父沉默了一會，又開口道：“陛下龍體欠安，皇后沒有子嗣，陛下也沒有立儲。如今世家大族將陛下帶來東都，為的是什麼，我不說你也清楚。”他定定的看着我，又繼續道：“論長，當立皇三子梁王，論貴，則立杜貴妃之子，皇六子蜀王。我希望你去西京，在左將軍麾下效力，他與我曾經是並肩作戰的戰友，我希望你在那裏積攢經驗，輔佐岐王，以備來日。若是真的有了山陵崩，天下必定大亂！關西有雄關守護，進退皆可，到時諸王爭立，我們支持梁王，他是谷地大都督，合谷地與關西之力，唾手可得天下！我聞得到戰爭的氣息，孩子，你要做好準備！”

祖父的目光十分銳利，彷彿能刺入我的內心。爭皇位太過遙遠，我如今只是區區校尉，並不能幫上什麼大忙，輔佐岐王更恍如空中樓閣，對我並不現實。我必須牢記自己的身份，庶子之子，必須學會這一點，不去貪求榮耀，不去爭奪權位，才能更好的活下去。

祖父彷彿知道我的想法：“你以為自己出身低微，無法做到嗎？哼，十七歲的校尉，本朝除了你只有一位！你已經比我的其他孫子們強多了！不過小七元昭也很不錯，去年考中了秀才科，我請求陛下讓他入了岐王府，你們兄弟一定要齊心合力。梁王是有名的賢王，岐王也一樣，都是文武雙全，兩兄弟的關係也不錯！國朝興廢，皆在於此！”

離開祖父的主院時，我還是有些恍惚，不緊為祖父對我的信任，更為前路艱險。不管對諸王還是他們的臣子，一步走錯，滿盤皆輸。

幾位小廝奉祖父的吩咐送我到自己的院子，走進去以後，幾位婢女趕忙向我行禮，全是生面孔，看來來到東都時祖父並沒有帶來全部家當，有很多僕婦留在了西京。

一個熟悉的聲音將我從祖父的話中拉了回來：“十七郎？是十七郎回來了？”從屋中走出一位三十來歲的女子，面容仍然相當清麗，歲月沒有在她身上留下太多的痕迹，她就是阿耶生母的友人，從小就照顧我，姓劉，我從前就稱呼她劉嬤嬤。

看到她，我就有了一種家的感覺，什麼煩惱也暫時拋在了腦後。我上前扶住想要行禮的劉嬤嬤：“劉嬤嬤，是我回來了！”她高興極了，趕快拉着我進屋，忙着招呼婢女們張羅茶水點心。忙完以後，她開始對着我絮叨起來，不停的關心我在軍中的情況，這是她最挂念的：“十七郎平安回來，還加官晉爵，阿雲如果泉下有知，也當瞑目了！”說著不禁流下淚來。阿雲是阿耶生母的小名。

到了晚上，她又親自安排婢女服侍我沐浴，她們為我褪去衣裳，露出了這兩年來留下的疤痕，婢女們有些慌了手腳，有幾個甚至有些嚇住了，劉嬤嬤也有些驚慌，手有些顫抖的負傷我背部還有胸口的疤痕，禁不住又要流淚，聲音已經哽咽：“十七郎受苦了。”我只是淡然一笑：“劉嬤嬤，沒關係的，都不過是些小傷，最嚴重的一次不過養了一個月就好了。”她只是搖着頭，默默的為我沐浴。

第二日，李伯很早就來到我的小院，我正在看祖父給我的兵書，並沒有注意，直到新的大丫鬟綠柳招呼他的聲音響起，我才急忙起身迎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