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為什麼
祝蹊的確不用心虛了。
她不僅沒欠下人情債,還成功讓沈云云欠下了人情債。
原因無他,這不是沈云云還要給溫教授送實驗報告嘛。
也就是沈云云身世帶來的驚雷實在是太突然,一時之間,沈云云只顧着惦記好姐妹雜誌約稿的事兒,而祝蹊呢,也是只擔心沈云云的狀態了,於是乎,兩個人都齊齊忘記了實驗報告,也就是一起往回走,要走到沈云云宿舍了,當事人這才想起來。
但就像沈云云說的一樣,這剛知道了這個驚天秘密,她就算是現在調整好了心態,也沒有辦法直接去面對溫教授。
所以這個任務自然而然地就落在了祝蹊頭上。
祝蹊本人肯定是義不容辭的,從沈云云手裏拿到了實驗報告,又去了一趟教職工住房區,再去找溫教授的時候,沈雲軒就已經離開了。
溫教授一直都是一個人住,家裏總是冷冷清清的,他本人大多時候也醉心科研,所以整個屋子的風格都很冷硬。
祝蹊不是第一次過來了,也不是第一次見識到這屋子的硬邦邦,但可能是受到了之前聽到的那聲嘆息的影響,她總覺得,這些死板生硬的線條當中,似乎藏着些許的落寞。
甩了甩腦袋,祝蹊特別囑咐自己——這種別人家的家事,自己還是少摻和,不然原本簡單的事兒多了個外人在,就會變得格外複雜了。
當然,最主要的還是因為祝蹊相信沈云云是個拎得清的人,不會做出讓自己後悔的事兒,所以儘管放手就好。
說起來,她的姐妹們,現在都已經開始有了比較強烈的自我意識。
袁媛就不用說了,祝蹊會跟她投緣就是因為她跟自己一樣,都是很有自己的主意的人,堅定了一個目標后,少有人能動搖。
陸明雪呢,之前是看着菟絲花了一些,而現在呢,不說大變樣,可至少也能看得見她慢慢的成長之勢。
要祝蹊看,雖然明雪口口聲聲說著自己離不開父母,當初在鄉下的那段時間多虧了有父母才讓她撐下來的,但實質上就是,苦難的確磨鍊了這個曾經的千金小姐,甚至在下鄉之前的那些經歷也都是她成長的養分。
她現在算不上有多獨立自強吧,至少在精神上還是很需要父母親人朋友支撐的,不過誰能說一直在成長着的人不算是自我意識強呢?
而沈云云,現在雖然性格上還是有點兒極端,但人家目標還是清晰的,並且行動上也迅速且有毅力,祝蹊相信,不出意外,沈云云將來肯定能成為一名優秀的科學家的。
至於她祝蹊嘛,那就不用說了,定一個小目標,成為將來華國最牛逼的出版商就完事兒了!
終極目標就是把自己的小說推送至全世界各個角落,成為真正的全民作家!
很遠大,但自戀如她,當然也很自信啦。
她們姐妹四個,果然都是很優秀的人。
優秀的人,給以自由比給以過多負擔的關心更重要,祝蹊雖然是沈云云的好姐妹,但對沈云云的人生也不會過多評頭論足,就像她不明白為什麼袁媛這麼早就結婚了,卻不會阻止一樣。
跟溫教授打了招呼,稍微寒暄了片刻,互相問候了目前的生活情況,祝蹊才把實驗報告交給了他。
“我在路上正好碰到了云云,她舍友拉着她在說事兒,我想我反正也要來教授您這兒一趟,於是就接過了這個任務。”
祝蹊扯謊的功夫跟她說鬼話的功夫一樣熟練,溫教授一點都沒有懷疑。
因為實驗報告不是什麼保密文件,加上沈云云跟祝蹊的關係他心中有數,也相信祝蹊,所以沒有把這件小事放在心上。
重點是祝蹊後邊要說的事兒。
畢竟如果沒有別的需要幫忙的事兒,估計祝蹊也不會特地來自己這兒一趟的。
不得不說,溫教授跟沈云云可真不愧是爺孫關係,關於祝蹊“無事不登三寶殿”的印象可謂是如出一轍的一致啊。
祝蹊也有一些理工科男比較直來直往的刻板印象,加上她也認為溫教授的時間寶貴,所以沒有耽誤功夫,把自己想要邀請溫教授到《明天》上發表文章的事兒說了一下。
溫教授:“有具體指定的內容方向嗎?”
祝蹊思考了片刻說:“就寫溫教授您最擅長的方向就行了,只一點,那就是需要您寫得比較通俗易懂一點,畢竟我們雜誌的受眾是學生,所以閱讀的門檻需要低一點。”
除了這件事,祝蹊也沒有忘記另外一件事:“教授您可能不知道,我們雜誌社兩次招新,最後上崗的都沒有理工科方向專業的學生,但是現在我們準備開這個欄目,往後可能涉及到相關內容,所以還希望教授您能推薦一下您的學生來我們雜誌擔任特邀編輯,幫我們進行內容上面的把關。”
這也是祝蹊第一時間想到來找溫教授約稿的主要原因之一。
因為除了約稿,她還想要約一些人才......
溫教授聽了祝蹊這番話,第一反應就是,這位同學想的可真周到,不愧是能把《明天》這一個雜誌辦起來的人才。
他對祝蹊很是讚賞,對她這個請求也自然支持:“我現在帶的學生能力其實都比較有限,不過我有個助手,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可以推薦給你們。”
說話間,他又想起了自己這個學生的臭脾氣,於是停頓了片刻,又道:“不過,我只能給你做推薦,他最後願不願意去,還得看他自己。”
“到時候他要是拒絕了,你可以再來找我,我再給你推薦別的人選。”仟仟尛哾
溫教授的助手?
祝蹊眼睛一亮,當即就點頭:“如果能邀請到教授的助手那自然是最好的了,您儘管推薦給我吧!”
她就不相信了,還能有她忽悠不來的人才!
沒成想,溫教授開口,直接就說出了一個她十分熟悉的名字:“他叫程嘉樹,一般每天下午的時候會來我的實驗室,到時候你可以去實驗室找他,就說是我介紹的,我會跟他說的。”
祝蹊的躊躇壯志一下子就消失了一大半。
程嘉樹這人稀奇古怪的,祝蹊對說服誰都有信心,就是他嘛......先給自己半成的信心吧。
如果不是不好拒絕溫教授的好意,祝蹊想,自己現在大概已經開始詢問溫教授有沒有別的人選了吧。
但那聲嘆息在祝蹊的腦海里不斷盤旋,祝蹊那點兒講究效率的心也就停了下來,準備先去走這麼個流程了。
對溫教授道謝后,祝蹊便提出了告辭。
等到兩天後,才終於做好了所有的準備,去實驗室找程嘉樹了。
說起來,自從她從機械廠離開去了華視台後,跟程嘉樹還真沒什麼往來了,尤其是錢朵朵後面改變了追求策略,轉變成了默默守護的類型,就更用不着祝蹊這個“中間人”去做什麼事兒了。
祝蹊想了好久,也只能想起之前跟程嘉樹的一次對話,還是讓程嘉樹明確點拒絕錢朵朵來着。
這到底是當作不認識呢還是以熟人的身份去找程嘉樹,可真是一個不太好拿捏的度。
所以她這一猶豫就猶豫了兩天。
在兩天後的這天,決定還是坦蕩點,該咋樣就咋樣。
反正以後跟程嘉樹能有的交集,最多也就是是他同意了加盟《明天》,然後需要給稿子給他把關而已,到時候讓相應的編輯對接他就好了,自己完全不用太計較。
社牛也不能計較這些的!
所以,見了程嘉樹后,祝蹊一句話就是:“程工,沒想到咱們還有這緣分。”
是呢,可真是沒想到溫教授居然會有你這麼個助手,還真就這樣把這麼個助手介紹給了她......
程嘉樹也直接:“溫教授說,你想讓我去你的雜誌做特邀編輯?”
祝蹊卡殼了一秒鐘,接着就說:“可以這麼說。”
在溝通的雙位關係中,祝蹊是很不習慣讓別人佔據話語主動權的,現在也沒差,所以說完之後,她也懶得搞什麼語言藝術了,乾脆問:“所以你來嗎?”
“來。”
祝蹊:“沒關係......等等,你要來?”
程嘉樹:“不然你以為呢?”
祝蹊看不慣他這樣,也就不講究什麼得罪人不得罪人了,直接說:“我以為你會覺得浪費時間。”
程嘉樹卻笑道:“溫教授都不覺得浪費時間,我哪裏有資格覺得浪費時間?”
祝蹊:我信你個鬼。
“既然你不覺得這是浪費時間,我就大概跟你說一下特邀編輯日常需要做些什麼吧。”祝蹊示意程嘉樹,“邊走邊說,我請你吃飯。”
當然,吃食堂。
程嘉樹不介意,就跟祝蹊一塊兒走。
祝蹊還真就一邊走一邊介紹:“我們雜誌這個欄目不打算占太大的比例,一共就兩個板塊,一個是讀者提問和解答板塊,還有一個呢就是專業人士約稿,目前第一期我已經跟溫教授定好了,後面的約稿也不用你發愁。”
“所以你主要需要的就是負責提問和解答板塊,負責把關讀者投稿過來的解答是否準確以及沒有人解答的問題需要你來解答。”
這也是祝蹊不抗拒程嘉樹來擔任特邀編輯的重要原因。
好歹也是真槍實彈上過生產線的工程師,在知識積累上肯定是比學生仔們更豐厚,也更靠得住。
程嘉樹點頭:“的確不算浪費時間。”
祝蹊一噎,覺得這個程嘉樹果然跟自己不對頭,她是真的不喜歡跟這人打交道——她無比清楚,其實程嘉樹跟她屬於是同類人,只不過她是正面的詭計多端,對方是負面的詭計多端。
詭計多端的人怎麼可能喜歡碰上另外一個詭計多端的人?不害怕對方設計自己嗎?
祝蹊承認,她還記仇着當初程嘉樹拿自己做筏子登上機械廠的大船,更可恨的是登上之後就直接把他們甩開了——被用完就扔的感受可不咋地。
人都是雙標的,祝蹊自己要算計別人不會覺得自己怎麼樣,但要是被人算計了,她那記仇的喲。
“希望到時候程工上手了也能保持這個觀點。”
到了食堂,祝蹊換好了飯票,給程嘉樹也打了一份飯,坐下就問:“說吧,程工有什麼事兒想要拜託我做的?”
都說自己也是心眼多的人了,祝蹊哪裏會不知道,程嘉樹這傢伙願意“被請客”,多半還另有目的。
他那目的估計還跟自己關係匪淺,不然他也不會這麼“光明正大”,而是不會通知祝蹊半分,就利用她上位了——至於事後祝蹊會怎麼看他,就跟機械廠一事一樣,不太重要。
現在他不敢來暗地裏的,可不就是說明祝蹊的態度很重要。
程嘉樹說:“我想知道,陸明雪同學最近有沒有遇到什麼困難。”
祝蹊:?
祝蹊很想問,你在哪裏聽說的她最近遇到了困難?但想到程嘉樹這小子奸詐狡猾,立馬就收回了這句話,謹慎道:“你打聽我的事情可以,但是打聽我姐妹的事兒可不行。”
程嘉樹皺眉:“你當初不也幫錢朵朵嗎?”
在他的印象中,祝蹊雖然也是個聰明人,但的確很愛多管閑事,是大眾意義定義中的“好人”。
雖然當初祝蹊幫錢朵朵,是讓自己徹底拒絕錢朵朵,但程嘉樹知道,祝蹊的行為是站在自己跟錢朵朵並不般配的立場上而出發的。
可是程嘉樹不覺得自己跟陸明雪不般配。
兩家人有很深的羈絆,他也不再是從前那個頂着父親污名的小小工程師,而是十分有前途的年輕研究員,甚至他的父親現在也在研究所有舉足輕重的地位,甚至因為自家的原因,陸家的家產能夠儘可能地被返回。
程嘉樹在回到父親身邊后,一直在努力着把自己內心那些力量龐大的自卑給踩在腳下,用自負的嘴臉武裝自己,久而久之,他自己都相信了。
祝蹊對他並不了解,不知道他的心路歷程,就算知道他心路歷程也會勸他去看看心理醫生,但是現在她一言不發,陷入沉默、深深的沉默。
不得不沉默的那種。
好半天後,她依然是百思不得其解:“程嘉樹,你腦子是不是有毛病啊?”
程嘉樹卻還是原來的態度,甚至十分坦然、坦蕩:“我想要追求陸明雪同學,怎麼能算腦子有毛病呢?”
就他這樣的狀態,哪怕祝蹊是個母胎單身,從來沒有談過戀愛,也覺得離譜啊。
祝蹊自認為自己是個很會溝通的人,但再會溝通那也得是跟正常人溝通,她覺得自己此刻有點兒無力:“你都不喜歡明雪,你追求她做什麼?”
如果說跟其他姐妹的相處時間比較少,但開學后祝蹊跟陸明雪的相處時間可都是實打實的,兩個人一個宿舍呢!
就這樣,祝蹊都沒有從陸明雪那兒聽說過任何跟程嘉樹有關的信息,也就是說,兩個人之間壓根就沒有什麼交集,就算是見面也是不值一提的、沒有任何異常的,至少程嘉樹沒有透露出“喜歡”的信號。
所以程嘉樹到底是為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