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12章
太陽西斜，兩個師傅忙碌了許多趟，才將段家人零零碎碎的所有東西都搬回了城西，正當兩個師傅等着段家豪給錢時，他卻一臉正然道：“你們方才得了我那麼多銀錢，自是付出與收穫不匹配，而如今你們勞動這麼久，也算我們互不虧欠了。”
短短一句話，把兩個沒有什麼文化的師傅說得啞口無言，看似很對，卻又不是很對，無奈兩人只得自認倒霉走了。
段家原本的房子已經兩年多都沒有住過人，牆上結着密密麻麻的蜘蛛網，門也破敗地半開着，地上到處是枯葉。
段夫人看到如此場景，哭得更為大聲。
倒是朱秀玉並沒有太大的波動，坦然地接受了面前的景象，她原也不是什麼富家小姐，她父親只是個小客棧的掌柜，她留洋時生活並不闊綽，得益於有段家豪的幫助才能順利的完成求學。
也正是因為她與段家豪生活背景差距不大，兩人才會有許多共同話題，也正因了解彼此留學的不易才更加惺惺相惜。
段家豪看見她並沒有因着他一朝落魄而嫌棄他，他心中對於她的愛更深厚了幾分。
他握着她的手，絲毫不顧及段夫人的哭嚎，旁若無人地向她傾情告白：“秀玉，相信我，只要有我在，以後的日子我一定不會讓你受苦的。”
朱秀玉點了點頭，兩人的感情又升溫了不少。
——
和段家豪離婚以後，瀠月便陷入了忙碌，每天都在鋪子裏忙得腳不沾地，因着她與段家豪離婚的熱度，鋪子裏還來了不少看熱鬧的人，也算免費打了波廣告。
但裏面唾棄她的人則更多，不少人來她鋪子裏並非是為她捧場，而是想瞧瞧這民國第一位登報離婚的女人究竟是何模樣，可奈何鋪子的樣式都精美時髦，不少前來看熱鬧的姑娘、婦女都變成了她鋪子最忠實的客戶。
女人若是得了一樣好東西，必定會四處宣揚，就這樣靠着口口相傳，一時間，瀠月的鋪子竟在上海風靡了起來，不少官太太都在她鋪子裏訂製衣裳，甚至那些電影明星也是她鋪子的常客，無需再宣揚，那便是最好的活招牌。
“月月哇，你不要不信哇，就你這身段去做身旗袍要迷死人的呀。”周夫人坐在院子裏插花，眯着眼睛打量了一下瀠月，如是說道。
她剛登報離婚不久，周家父母便收拾東西來了上海常住，生怕自己閨女受了委屈。
周父家裏養着如此兩朵名貴的嬌花，自是忙於賺錢，於他而言，他訴說愛意的方式便是將世間最寶貴的東西捧到對方面前，是以，初到上海，他便送了瀠月許多名貴珠寶。
他生怕不夠似的，又急匆匆去上海拓展生意了。
周夫人在家中又閑來無事，便將所有心思都琢磨到了瀠月身上。
她從不認為離婚是瀠月的錯，她只是認為時代的浪潮在往前推進，她那明珠似得閨女不應當淹沒在歷史中，便想要讓她去改變一下。
這已經是瀠月這幾天不下十次聽見這話了，她倒也見怪不怪。
她無奈地搖了搖頭，輕嘆了一聲，道：“走吧，讓您如願好吧。”
周夫人生完瀠月身子並不好，時常都要卧床，對於裝扮女兒的心愿自然落了空，而如今身子爽朗了些，她自然是一萬個想打扮她。
聽見瀠月這話，周夫人放下了手中的花剪，到裏間取了錢包，便拉着瀠月往外走。
為方便娘倆出行，周父到了上海第一件事便是大手一揮購置了一輛汽車，但周夫人出門的時間並不多。
她坐在車上，眼睛不時地望着外邊的街景，到底是個大都市，饒是見慣了市面的周夫人也不得不稱嘆時代更迭，明明幾年前女人還像畜生一樣被圈禁在那一方天地，而如今便能在大街上穿着旗袍自由地逛街，甚至偶爾還能看見時下最火的女性電影明星的海報。
站在百貨大樓門前，瀠月眯了下眼睛，百貨樓中眼下幾乎都是賣得西洋貨，基本上沒有中式樣式的東西，她悄悄緊了緊拳頭，有朝一日，她必定能憑藉著自己的本領在這棟樓中佔據一席之地。
瀠月兩人剛踏進百貨大樓，也不知周夫人眼尖瞧見了誰，拉着瀠月就往那人所在的方向去。
待走近了后，瀠月的目光卻凝滯了一瞬，她有幾分無措，半斂了眼眸，道：“是你啊？”
賀卿書瞳孔也因訝異而緊縮，輕笑了一聲道：“倒是有緣。”
徐玉蓮高興地笑了起來，拍了拍周夫人道手道：“這原來是你閨女呀，都怪你家那口子，不然這麼標緻的閨女，早就是我家兒媳婦了。”
“娘！”賀卿書低斥了一聲，沉了沉眉眼。
“好，我不說了成吧，你個沒人要的老男人。”徐玉蓮癟了癟嘴巴，又轉頭跟周夫人攀談了起來。
徐玉蓮也是蘇州姑娘，不過嫁給賀大帥后便北上了，便同周夫人斷了聯繫。
她的話倒也不算是開玩笑，兩人年少時確實約定過兒女親家，不過那時並不像現在能通過電報聯繫，連書信都不怎麼方便，就那麼斷掉了聯繫。m.
所幸的是兩人保養都十分得宜，除了比年少時多了些成熟的風韻外，倒沒有其他區別。
周夫人兩人在前面走着，嘴裏說個不停，好似要把一望沒有說完的那些閨閣話語都講個遍，完全將賀卿書兩人忘在腦後。
瀠月跟着賀卿書的步子並排走着，她落落大方，倒襯得她身旁的賀卿書有幾分局促，他目光總是不停地上下漂移，不敢多看她一眼。
賀卿書本就是軍校出身，跟異性接觸的機會並不多，再加之，瀠月又與其他那些花痴女子不同，他難免多了幾分局促，他假意咳了兩聲，道：“你鋪子的生意最近咋樣？”
瀠月捂嘴輕笑了一聲，眼眸里蘊着星河萬千：“賀少帥去瞧了不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