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上了賊船
同伴們開始聊起明天的大戲，明月不禁將目光投向劇組佈景中的那間村中祠堂，眼中的光越來越盛。
明天那裏將有一場主角的高光大戲，到時所有的機位、所有人的目光都將聚集在那裏，而自己作為村民中的倖存者，將會有一句台詞。
這是她在整部劇里的唯一一句台詞，也是她露臉的唯一一次機會。
台詞她已經斟酌了上百遍，表情也對着鏡子練習了好幾十次，希望明天一切順利。
可能是因為太過看重這件事，當天晚上她睡得並不踏實。
迷迷糊糊間，她看到一個頭頂高帽、滿臉煞白的男子立在她床頭,輕輕一勾手自己就跟着她到了個古時做吃食的攤位上。
攤位上除了幾個神情麻木的婦人在擦洗桌椅，沒有見到半個客人。
那男子引着她來到做菜的案板前，拿出一張紙，聲音冷冰冰地開始念上面的文字：
“明月，1999年9月9日9時9分生人，”
“職位：孟婆。”
“編號：099。”
“職責：熬湯，並讓魂靈心甘情願喝湯投胎。”
“工作時間：每晚0點至3點。”
“每月薪資：底薪3000元，成功投胎一人得獎金500元。”
明月愣愣地聽着這些，喃喃地問：“這不是夢？”
“這不是夢。”
“你是誰？”
白衣男子用漆黑的瞳仁盯着她，聲音平靜無波：“你的搭檔，白三。”
原來是搭檔，明月長舒一口氣，向白三伸出手去：“幸會，請多多指教。”
白三並未與她握手，反而遞給她一本崗位說明，雖然只有薄薄的一張紙，明月將上面的內容從頭到尾看完之後，卻感覺它重逾千斤。
“白，白哥，這上面寫的都是真的？”
“嗯。”
明月看看紙張又看看手上的木鐲子，終於明白了宋朝小姐姐說的賊船到底是什麼意思。
身為孟婆熬湯給魂靈喝是小事，魂靈喝了之後沒有去投胎就是大事，紙上明晃晃地寫着：三個月內如果未能達能任務指標，孟婆將被抽去一魄，每延遲一個月便再抽去一魄。
明月將目光移向那幾個神情麻木獃滯的婦人，帶着疑問看向白三，白三冷冷地回了聲：“嗯。”
明月的腦海中自動翻譯了這個嗯字：沒錯，就是你想的那樣，她們就是業務沒達標的孟婆們，她們被抽去魂魄后就傻了，變成了現在這副鬼樣子。
明月可半點也不想變傻，她的人生夢想是要成為演技精湛的演員，成為大明星，要是傻了就半點實現夢想的機會都沒有了。
三個月要勸一千個魂靈投胎，平均到每天也得是十一個，這是逼着自己立刻得上社交牛x症晚期啊。
明月可憐兮兮地看向白三，收穫了一本《熬湯大全》。
“今日儘快熟悉食材器具，熟讀這本書，明日正式計時。”
白三說完看了明月兩秒，雖然他沒有露出什麼表情，但明月卻硬是感覺到了同情的意味。
完不成送魂靈投胎的任務讓人焦慮，演不好戲同樣會讓人抓狂。
明月已經在片場待了快一個小時了，再過一小時就是那場大戲，她拍了拍自己的臉，提醒自己先專心在正事上。
熟練地穿好昨天那件臟衣服，拿出昨天的照片仔細地將頭臉抹上假血，盡量讓血污的紋路跟昨天一樣。
做好一切準備后，她靜靜地立在一旁，看着主演們走位、對戲，等待着屬於自己的高光時刻。
又過了兩個小時，副導演的喇叭里傳出了那句她期待已久的話：“倖存村民就位。”
這個場景明月在心中已經演練了數百遍，她應聲走出人群，來到燈光的中央。
《戰常州》是一部戰爭片，講述的就是人們爭取人權和自由的過程，裏面鐵血硬漢無數，男主是三金影帝莫天，在劇中是個心懷大義、殺伐果斷的人。
此刻他坐在那裏，不怒自威，猶如神祗，似能掌人生死，明月瞬間便代入了角色里。
劇中那個一息尚存的村民，在看到這樣的一個人時，定是將全部活下來的希望都會寄託出去的。
而自己呢？莫名其妙被拉去地府熬湯，推託拒絕不得，多麼希望也有人能救自己於水火啊。
因此，明月帶着無盡哀切和期望，拖着一息猶存的軀體，對着莫天說出了那句台詞：“救我......”
莫天本有些漫不經心，他駕輕就熟地入了戲，面上不顯但心裏對這些群演的演技卻是沒抱任何期待。
可是此刻，他看着匍匐在不遠處、眼睛裏帶着強烈求生意志的女子卻被震撼了，不由自主地向她伸出手去想拉她一把，他發自內心地覺得：自己應該幫助她、搭救她、拯救她的生命。
可那女子卻再也撐不住，頹然倒地，不甘心地半閉了眼睛。
悲憤在心中激蕩，莫天此刻已然與角色融為一體，他騰地站起來，鏗鏘有力地發出命令：“隨我追擊，殺了那群賊寇！”
一時喊殺聲四起。
“卡！過！”
導演激動地大喊，大步流星地走過來，重重地拍向莫天的肩膀，滿臉興奮：“不愧是三金影帝，我看得都血熱。”
莫天微微點頭，餘光瞥向那個一骨碌就爬起來的女孩，嘴角帶上了笑意。
走出拍攝場地，明月大大鬆了口氣，她也沒想到會如此順利，只一條就過了。
龍套夥伴們齊齊圍了上來，對她誇讚不已。
“天吶，你太穩了，在影帝面前居然都沒有慌。”
“對呀，要是我，我肯定會抖起來。”
“明月，你真厲害，一條就過了，以後說不定會有越來越多的戲份。”
明月聽着夥伴們的話只是微微笑了一下，謙虛地說：“是莫影帝戲好，我沾了光而已。導演們不是常說嘛，只有小演員沒有小角色，我們每次都用心努力，肯定會有越來越多的機會的。”
“喲，這是又把勵志雞湯給熬上了？”
王玲抄着手立在一旁，對於眾人對明月的誇讚極為不屑，對於明月的勵志言論更是嗤之以鼻。
在演藝圈要出頭，沒有背景可不行，與其在這裏一遍又一遍地當背景板，還不如去找找大腿，要是能抱上一根，直接就能原地飛升。
傻子才拚命去琢磨屍體要怎麼演呢。
現在一聽到熬湯兩個字明月就感覺煩悶，因此她一反平常不計較的態度，直接懟了回去。
“人活在世拼口氣，我們要是不努力，難道等着天上掉餡餅嗎？”
她學着王玲的樣子也把手抄了起來，用同樣不屑的語氣問：“不知道你每天乾等等來了什麼？”
“你！”王玲沒想到一直以來的好脾氣也會反諷，一時竟說不出話來。
李常樂難得見王玲吃癟，跟着叉起腰：“你什麼你？自己不努力還嘲笑別人的努力，你是不是腦子有問題？”
其他人也是一副看不上王玲的樣子，這讓她只能忿忿轉身離去，但那眼中的嫉恨卻是越來越多。
總有一天，自己定然要將這群跳樑小丑踩在腳下！
今天已經沒了戲份，觀摩了幾位主角演戲後幾人便散了，而明月回到住處卻是心神難安。
到了晚上，自己就真的要去地府上班了？
胳膊上不知不覺爬滿了雞皮疙瘩，無奈之下，她選擇了煲湯轉移注意力。
去菜市場買點別人挑剩下的大骨和蓮藕，切上幾大塊薑片，至少有兩個小時可以專心煲湯不去想別的。
煲湯的習慣和手藝都是從奶奶那裏繼承的，只可惜她老人家不在身邊。
慢慢地，狹小的空間裏開始飄蕩起醇厚的蓮藕香，明月掀開鍋蓋拿起筷子戳了戳蓮藕，關了小火。
定下半小時的鬧鐘，她開始收拾起屋子來。
鬧鐘響時，她感覺屋子裏多了一股冷風。
剛掀開鍋蓋，升騰的熱氣就像是被擰成了一股繩，凝聚在一起往明月身後飄去，不一會兒鍋里便半點熱氣也沒有了。
冷冰冰的男人聲音在背後響了起來：“你煮的湯，的確美味好喝。”
明月強穩住心神回頭，搭檔白三就這麼板着一張煞白的臉出現在身後，嚇得她差點拿不穩湯勺。
“你，你怎麼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