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後續(二)
林父氣的冒火，林老三也咬死了就兩個字——沒錢！
自從得知孫子被人打斷了腿，林老太更是下定決心不理會——人沒事了，手術也做了，有他大伯在還能不給掏錢？唾沫星子淹死他算了！
林老三起初還想親自去城裏看看，卻被老媽攔下來。
“看什麼看！醫院有護士，家裏有他妹妹二紅，能少的了人照顧？你去了能幹啥！老大媳婦還不得指着你這個親爹要錢？”
又接著說：“傷筋動骨一百天，大剛少不了讓人養上兩三個月，到時候工作咋辦？一個臨時工腿壞了廠里還能要他？你去了老大讓你接回來養怎麼辦？”
幾句話問的林老三發懵，想明白也覺得老太太說的有道理——不管是繼續留下工作還是要一筆錢回來，老大都比自己有能耐。等真不行的時候自己再出馬，帶着老家人去廠里鬧一鬧，不信訛不出一筆錢來！
有了定計，甭管林父怎麼勸說，林老三咬死了不管。
“我一個鄉下人懂什麼？去了城裏也迷糊，有大哥大嫂看着我放心！大剛那小兔崽子我早就交給大哥了，你該打就打該罵就罵，只要不死就不用告訴我……”
林父直接氣了個仰倒，這是什麼混蛋弟弟？怎麼能說出這種話？躺在醫院床上的難道是我的種？
雖說心裏氣的憋火，可他也知道老家的意思，還不是不想出錢嗎？
“什麼？老家不給錢？”
“憑什麼？又不是我兒子？我管他死活！”曹桂芳暴躁如雷，直接扔下林大剛的換洗的衣服。
自己在外面瀟洒快活的時候怎麼沒想着家裏？大筆大筆錢拿出去吃喝的時候怎麼沒看見這個大伯？
哦！現在被人打了，腿斷了！稱兄道弟的朋友不管他了，才想起還有個大伯！上輩子欠他的呀？
提到錢，林父也惱火，尤其是知道侄子在外頭搞了兩百多還一分沒剩！雖然明白那錢來路不正，是虧心錢，可他心裏怎麼能不埋怨。
“你手裏還有多少都交出來吧！你這幾天的住院費和醫藥費也不少！”
“我手裏哪兒還有錢？”林大剛心虛的錯開眼，反而大聲吼了一嗓子。
“我人被打昏，全身的錢早被摸光了！”
他手上一共兩百多，早前被他欺負的女孩家人找來，有一幫兄弟護着沒怎麼挨打只給出去一百塊算是了賬平事兒。身上一百多吃吃喝喝花了九十多，剩下二十就藏在他內褲里。
這實話當然不能說，以後自己怎麼樣還不一定，手裏攥着點錢他才安心。
林父也不管他真話假話，只撂下一句話。
“既然沒錢，那就回家裏躺着，腿上了夾板在哪躺着不是躺，回去還少花點冤枉錢！”
回家？行吧！林大剛沒意見，醫院也理解職工家裏沒什麼錢，條子一開，被褥一收，得嘞！回吧！
找人弄了一輛板車，前面拉着，後面推着，晃晃悠悠就把人弄回了家。
拿着醫院的條子找廠里報銷，財務不給報。
“你侄子不是在廠里出的事，這是他的個人恩怨，不是給廠里幹活受得傷，這賬我不能報銷！”
被財務的大姐直接拒絕，林父也臉色發紅，他一輩子要臉，怎麼會碰上這麼個混賬東西？
現在老家不管，外頭又招惹一堆麻煩，還不知道會不會繼續報復自己家。他倒好！往床上一躺要這要那，自己當初怎麼瞎了眼答應這麼個玩意兒留下來呢？
至於當初扶持侄子將來幫襯兒子的想法已經煙消雲散，這個混賬現在就是個燙手山芋，絕不能留下來給自己惹禍！
有了主意，他又往老家打電話，等到下午林老三才打回來。林建業說了醫藥費沒法報銷的事情，讓他來接走侄子，對方只有一句話——“那工作怎麼辦？能保住嗎？保不住工作廠里給賠償嗎？”
工作？林父還沒顧得上問。
找到裝卸車間找人打聽，車間主任也很為難。
“老林啊！你侄子傷的怎麼樣？還能繼續回來搞裝卸嗎？這可是體力活，沒個好身體可撐不住！”
至於換崗位的話提都不用提，一個臨時工還想什麼好事呢！
“主任，你看我侄子也在你手下幹了大半年了，怎麼也說是你的兵，你可不能不管呀？”林父還想讓人幫幫忙，好不容易找的工作可不能這麼丟了吧！
“我的兵？呵！老林啊，咱們也算認識好幾年了，我跟你交代一句實話。這你侄子可不簡單，外頭混的人五人六，我可不敢當他是我的兵！不說別的，就這次打架鬥毆的事，我不趕他，廠里能不處理嗎？”
話音沒落下半天，廠里的處分通知已經到了，“打架鬥毆、尋釁滋事，嚴肅處分，做開除處理。”
林大剛躺在床上惡毒咒罵，罵打傷他的人、罵醫院治不好他的腿、罵廠里太冷血、罵親大伯沒能力，反正怎麼痛快怎麼來，連上門看望的鄰里也照罵不誤，只覺得全天下都虧欠了自己。
老家林老三也收到消息，鬧着要帶人打上鋼鐵廠去，給兒子討個公道，不能開除，還要給撫恤金……
林父又勸又罵才攔下來，到時候鬧一通他們走了，自己一家子在廠里還怎麼做人？
一般來說職工受了傷，哪怕不是在廠里受的，廠里也會照顧幾分。工作先放着，不行轉後勤輕鬆點的崗位，腿不方便，食堂洗洗菜總沒問題吧！
醫藥費不能報銷也沒關係，先支借幾個月的工資填填坑，都是一個廠里的兄弟姐妹，以後慢慢用工資還唄！什麼叫工人待遇好？這就是了！
可輪到林大剛這次就不一樣了，先不說臨時工的事，他被打的事兒沒兩天消息就傳開了！曾經在外頭乾的那幾次缺德事也被人捅了出來。
明面上不好說，背地裏都罵他活該，指定是被他迫害的人家偷偷報復，廠里沾上這老鼠屎面子上也不光彩。這才有了之後的開除處理，反正一個臨時工，鬧到哪裏都沒人搭理。
工作是保不住了！那就想辦法多要點錢吧！
林父舍下面子四處求告，你看人被打了，腿也折了，廠里處理就處理吧！總得照顧照顧傷患，醫院的賬也不好欠……
要林嘉禾來說，碰上這種事寧願自己出錢付醫院，也不要找單位鬧。即便鬧贏了，為了一點錢把人也得罪完了！以後工作還怎麼進步？上下領導同事怎麼看待？
但林父骨子裏還有幾分從下鄉出來討飯找活路的摳搜習性，最終廠里答應報銷醫院的錢他才心裏滿意。
老家聽說了結果也沒再鬧着要來，城裏不比鄉下，上那麼大的鋼鐵廠里鬧事他們也膽怯，不過是嘴上逞能逼迫林父罷了。
現在沒保住工作，至少也免了一百多的醫藥費不是？
當然，鋼鐵廠他們不敢硬碰硬，林父這個軟柿子還是能捏兩下的，林老太在電話里又哭又罵，說是他這個當大伯的沒有管好孩子，出了事他要負一大半的責。
“大剛現在養着腿不能動，你媳婦要伺候他三個月，等到年底了我讓老三去接他，你還要賠我一百塊錢當營養費……”
“一百塊？”醫藥費他都不想出，怎麼願意再給侄子一百的營養費。
“你年初來才搜刮我兩百的養老錢，現在又想要什麼營養費？他林大剛是金子做的？就憑他做的那些好事，拉出去讓人槍斃都不冤枉……”
說著，他添油加醋將聽來的消息轉述給老太太，林老太一個鄉下老婆子哪懂什麼鬥爭，她只知道自己大孫子把人家姑娘糟蹋了，還打砸好幾家人。這要擱鄉下，家裏被人家掀了房頂都不算完，打斷一條腿？都算是輕的了！
“要命了！他怎麼不死在外頭算了！”林老太被一嚇唬，也不敢再提什麼營養費，老大給侄子擦屁股還不知道要花多少錢，
總算擺平了一堆事，林父還提心弔膽了好幾天，雖說冤有頭債有主，可人家心裏恨的深了擺明要報復，連累到家裏也說不準……
……
林父忙的焦頭爛額自然顧不上搭理嘉禾，等忙活清了也傳過話讓她過去看看。
林嘉禾只當沒聽見，不是心虛，她覺得自己是伸長正義、替天行道，總之自己不虧心。
去看落水狗的笑話？還是算了！她也沒那個心情和想法。
事情的經過是自己親眼看到的，事後的發展沈明輝也積極找上門“彙報”。
當然，她覺得對方更明顯的意圖是邀功請賞。
“……，總之，我動手的時候故意說了一些話引導他，讓他以為是仇家報復，絕對想不到是我們動的手……”
“事後，我又找人散佈了一些有關他作惡的消息，保證他的工作是丟定了！”
“那你怎麼精準知道他的作息規律的？”嘉禾好奇，自己等了一晚上也沒看見盯梢的人，最後呼啦出來一伙人，好似已經知道他走到哪裏了。
“這還不簡單，他身邊跟着的人早被我買通了一個，這場酒局就是他故意攛掇出來的……”
這麼一說林嘉禾全部明白了，有了內鬼，什麼消息不清楚？
“那尾巴掃乾淨了嗎？別以後牽扯出你們……”更別連累到自己，她心裏嘀咕。
“放心，參與的人都動了手，消息漏出去誰也逃不了！”沈明輝先是解釋一句，又壓低聲音反問道：“你是不是關心我？這麼怕我出事？”
“怎麼？不行嗎？”嘉禾不是十八歲少女，這點調笑立刻反擊回去。
沈明輝先是一怔，接着明顯一樂，也不管嘉禾說的是真是假，反正他都當真了！
“你放心吧！我沒有親自動手，那晚上我老老實實待在車隊宿舍，有很多人可以作證！”
這下輪到林嘉禾發懵，她只看到那晚為首的人很高大，有幾分像眼前的傢伙，沒想到對方這麼狡猾，根本沒有沾手。
“那是誰動的手？可信嗎？”她很好奇。
“是東子帶的頭，就是那天來過家裏的那個高個子！”
林嘉禾自然知道，也是因為東子自己才認出沈明輝黑市老大的身份，由此對他避之不及。
“東子和強子他們都是我過命的兄弟，不是我惜命，只是以防萬一。如果出了事，我自然會找關係撈他們，上下打點一下，這種打架鬥毆一般賠點錢就能了事，不會有什麼閃失的……”
聽了他的解釋嘉禾也放下心，只是沒想到這個看上去又凶又狠的男人，肚子裏也這麼多算計。光看表面，還以為他是衝上去就莽的性格呢！
“也是，沒有幾分心計謀算，怎麼可能在黑市混出一攤子勢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