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表哥結婚
送給姥姥家的鴨子到底是逃過一劫,保住了一條小命。用姥姥的話說,“這鴨子好好伺候了每天得一個鴨蛋,直接吃了多可惜!”
城裏不讓養家禽,街道經常要檢查衛生,姥姥家靠近郊區倒是管的不嚴,偷偷摸摸養着也還算容易。
“行吧!這鴨子遇上您可是碰上了活菩薩,要好好下蛋才是……”
至於另一隻,就沒它兄弟這麼好運了,落到沈明輝手裏那跟送進狼窩也沒什麼區別。
“沈哥,還別說,這鴨子可真肥,掂量着就有五六斤,褪了毛還能盛一大鍋!”
桌子上咕嘟咕嘟煮着鴨子,桌邊兒圍着幾人喝酒。
“老大吃的可不是鴨子,在乎的是這份心意!”
許強向來會察言觀色,兩句話拍的某人嘴角翹起,嘁!這是在人家那兒得着好兒了?
沈明輝不知道兄弟心中的腹誹,伸開肌肉緊實的兩條大長腿,緩緩伸了一個懶腰,露出薄薄短衫下沒有一絲贅肉的腹肌。
“這也沒什麼,你們也沒個人惦記,哪兒知道處對象是什麼滋味兒?”
說罷,端起桌上的小酒盅“滋溜”喝了一口,舒服的嘆出口氣。
“我看,老大這哪兒是喝酒呀?這分明是喝了蜜……”
“哈哈,哈哈!東子你說得對,這蜜可比酒甜,咱們可嘗不着……”
“還喝蜜?等老大成天圍着人蜜蜂轉悠,哪兒還有咱們喝酒的機會!”
沈明輝被一群兄弟好一通損,剛剛的得意全不見了,只剩下惱羞成怒。
“滾~滾~滾~,想喝什麼你們自己找去!”
……
時間很快劃過,日曆牌上的數字也漸漸接近9月11,這是農曆的八月十五,93年的中秋節。
這中間沒發生什麼大事,和林嘉禾有關係的只排的上一件——那就是三舅家愛黨表哥要結婚了!
當下結婚隨着糧食走,本地一年兩季,夏收后瓜果豐盛、蔬菜便宜;秋收后結婚要等到年底,農村分肉分糧、城裏糧食肉類供應也豐裕。
今年年初,三舅媽開始準備床單被罩,三月里親家見面商量婚事的大小事宜。五月局勢動蕩,人心惶惶,這一下就拖到了七月才下定過禮。
“現下也不好問八字算婚期,倆家老人一商量就定在了九月一,我這前前後後準備了大半年,臨到頭總覺得還缺東西……”
九月一號,林嘉禾掐指一算,是個星期六,自己上班,嘉妙也要開學了!
“那行,到時候我提前一天請假過來幫忙,嘉妙到了正日子再來吃席!”
“可不用提前請假,多耽誤一天工作幹什麼?”三舅媽聽到這話更高興了,連連讓她不要客氣,“東西已經準備的差不多,沒什麼用到你們小孩子的。左右鄰居、兩家親戚,我數着人數擺上五桌還有寬裕。”
“到時候呀!有我和你兩個舅媽主要操辦,鄰里嫂子大媽再搭把手,這人力就算擺七八桌也是夠了!”
林嘉禾笑着應承過舅媽又有點好奇:“怎麼偏選了星期六,推一天就是休息日呀?”
姥姥立刻“噓~”了一聲,壓低聲音才跟她解釋。
“還不是你姥爺,算了半天說2號不宜嫁娶!”
嘉禾立時點點頭,明白了!
雖說現在不讓講“老規矩”,可上了年紀的老人還有些忌諱結婚的日期。
似乎自己小時候還流行過一段時間日曆,每一天都會標註好“宜出行”“宜搬家”“忌伐木”“忌上樑”等等老舊風俗禁忌。
等新一代玩兒上了手機,誰還會再翻這些老黃曆?
所以說,有時候打敗民間風俗的不只是政策和武力,還有時代進步、科技興起。
就比如現在的小偷誰能想到,多年後讓他們失業的不是警察,而是某種叫“手機支付”的新東西。
實打實的親戚來幫忙是應該的,姥姥也沒讓她們幾個幹什麼臟活累活兒,小美小麗去給桌上擺瓜子花生,嘉禾帶着妹妹給新房打點床鋪,佈置新娘家搬來的嫁妝桌椅。
說是佈置新房,其實陪嫁的桌椅昨天就送過來了,她這也算“巡視”“檢查”,拾遺補缺罷了!
新被子、新毛毯,嗯!布料是自己提供的,毛毯是自己送的。
新暖壺、新杯具,不錯,都是表哥自己攢票買的。
新臉盆、新鏡子,哦,這是新娘的陪嫁,還有毛巾、水壺、肥皂盒……,這是娘家人添禮。
自家的新表嫂條件還是不錯滴,爹和哥哥在傢具廠,自己也接了親媽菜店的工作。聽說長得苗條秀氣,接人待物也大方有禮!
也是,條件不好、家裏不疼,現在也留不在城裏。
等到了正午,哄哄鬧鬧的迎親大部隊趕着吉時回來,街道辦的主任當證婚人,新人讀着語錄做結婚宣誓。
正事一完,旁邊的年輕同事開始起鬨叫好,有的拿蘋果,有的去找繩兒,“咬一口”“親一個”熱熱鬧鬧、歡呼叫喊中兩位新人被鬧得羞紅了臉,“吃蘋果”的戲碼才算過去。
之後是男方女方認親戚,七大姑八大姨介紹一圈兒。輪到林嘉禾,姐妹倆才正式見過新嫂子。
“愛黨哥可真有福氣,娶了嫂子這麼漂亮大方的新媳婦!”
“哈哈哈,哈哈……”
眾人歡笑一堂,親親熱熱拉着關係。
“別急,你的好日子還在後頭呢!等嬸子給你介紹個好的……”
“可不是,還不知道誰家有這好福氣!”
嘉禾“羞澀”躲避大嬸大媽的玩笑,自然不想在這大好日子裏搶了新人的風頭。
“還是讓表哥、表嫂講講結婚前認識的經歷,說說這段難得的革命情誼……”
槍口調轉回兩位新人,憨厚發笑的林愛黨和害羞臉紅的新娘又被重重圍起來“嚴刑逼問”……
笑歡了!鬧夠了!一群人也準備坐席。
雙方父母長輩一桌,擺到正房中間的大堂;男女親戚各一桌,東西廂房分開坐;同事朋友坐一起,街坊鄰居又一席,噹噹當!開席了!
吃完飯,賀完喜,這還不算完,別人可以走,林嘉禾這個自家人還得幫忙收拾殘局。
借來的座椅板凳兩個表哥還回去,洗好的碗碟筷子幾個姐妹送回給鄰居家裏。鬧騰的時候多歡喜,收拾起來就多累人,稍一忙活,就到了半下午。
“好了,好了,剩下的有你舅舅表哥他們呢!”姥姥感覺攔住累的滿頭是汗的兩人。
“哎呦!怪我,怪我,哈哈……,哈哈……,看我這個糊塗的,把我們小禾小苗累壞了吧!”三舅媽高興了一天笑的都沒合嘴,這會兒一看,趕緊去廚房神神秘秘拿出一碗東西。
“瞧!我早把好菜藏起來一盆,咱們自家人分一分!”
呃!其實這“好菜”不用特意留給自己!看着滿盆攪合到一起的“大雜燴”,林嘉禾心底有些想拒絕,但最終拗不過舅媽的好意。
忙忙碌碌一整天,感覺比自己結婚還累!雖然,自己還沒結過婚,呃!無語!
“以後結婚幫忙這種事我再也不去了,嘉妙,咱們以後還是安心吃席吧!”
回到家,嘉禾將大雜燴放到廚房,洗了一把手臉,才輕鬆的吐出一口氣。
“可是,姥姥家還有六個表哥沒結婚呢?咱們不去?”
林嘉禾當場石化,愣在原地。
……
臨近中秋,紡織廠也開始採購過節福利。
“聽說了沒,這回除了月餅和布料還有半斤肉和一包蘋果,可比去年實在多了!”張大姐有親戚在後勤,論消息靈通她數第一。
“有肉?那感情好啊!省我半斤肉票了!”周大姐一聽眼前一亮,接着就訴苦。
“你們是不知道!這一個月裏我家親戚朋友扎堆在辦婚禮,你借一張肉票,她借一張肉票,你不給吧,還不行!都是多少年的老交情!”
“這不,一家子攢的肉票,剛到月初就沒了,剩下大半個月可怎麼辦?”
周大姐這話引起眾人同感,頓時叫苦聲紛紛。
“我家好不容易攢了兩斤肉,沒等落到肚子裏,就被借走了”
“兩斤?我上個月剛發的工資和肉票,就被裝卸二班的老李摸走了!”
“嗨!我也一樣,老李家大兒子結婚,可不得求爺爺告奶奶的借錢借票嘛!”
說話的是湊過來歇着等裝卸的工人,都是老交情,說起話來也不客氣。
“可不,這結婚是一輩子的事兒,誰家好賴不辦兩桌席面?一場婚事辦下來至少得五斤肉,可不是東家借一點西家湊一湊,都是這麼過來滴!”
張大姐這話說的大家直點頭,現在幹什麼不是拉幫結夥搞“眾籌”,林嘉禾因為送的那隻鴨子,還被舅媽求着又找“老鄉”搞來兩隻雞。
“咱們這次福利這麼好,領導就沒有開“小灶兒”?”
攀比和八卦是人類永恆的話題,自己福利滿意了,就有人想着和“樓上”比比。
“嗨!那誰知道,指不定有自己的小金庫偷摸着發福利!”
這話不是胡猜,每個車間和部門誰沒有自己的小心思,車間主任憑什麼領導自己車間一幫子人幹活?除了威信還得能替大家謀福利。
有問題的瑕疵布料,殘缺的棉線棉紗,除了工人分潤,領導還能沒有?
“噓!我聽說去年樓上秘書辦,每個人都有十塊錢補貼,也不知道是真是假今年還有多少?”
“今年上半年產量比去年高,市局都給咱頒發了先進單位牌子,樓上肯定不止十塊錢!”
各種小話議論不斷,倒是不愛開口的劉姐突然出了聲。
“今年恐怕未必,不是說廠里搞了個學習團隊要去京城,樓上忙着往裏邊擠,誰還顧得上那幾塊錢啊?”
“呵!幾塊錢?這幾年廠里學習不老少,哪一個金貴的連十塊錢也看不上了?”張大姐不信,再學習能給發十塊錢?學的再好發倆毛巾頂天了!
一向不顯眼的劉姐頓時成了聊天的中心,人人看過來等她解惑,即使她性子悶也有幾分得意。
“這你們就不知道了!這次學習趕在月底前去,說不定就碰上十月一留在那兒了!”
十月一,眾人一琢磨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國慶!大閱兵!”
“是不是去天安門看升國旗?”
“那怎麼去?我也想去!”
“誰不想去,得進學習團吧?”
“學習就學習,只要讓我去看國慶、去京城,幹啥都行啊!”
這個消息一出,立刻像炸開了一鍋沸油,人們哄哄鬧鬧爭搶着要參加京城學習團。到了下午,整個廠里都傳遍了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