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親人還是朋友
“你已經調取了我的檔案了?”
雖然康納了解費爾茲,對事情順藤摸瓜的本事還沒人能超過他,但是突然這麼一問,她還是有些防不勝防。“我以為你已經做好準備告訴我了。”費爾茲接過了她手裏的第二顆糖,“現在看來我問的不是時候。”
“不是這樣的。”
山風吹過了她的髮絲間,使得她的眼皮有些睜不開。“祖父的事情我已經很久沒有和人講起過了,就算是阿列克謝,他也只知道一些皮毛。至於我為什麼選擇今天告訴你,只是因為我想擺脫這一切而已。”
費爾茲點點頭,停下了吃糖,點燃了手裏的那根煙,“我洗耳恭聽。”
“我祖父年輕時在雅庫茨克最大的礦老闆手下工作。”康納拿出了羊皮紙,攥在手上,卻沒打算要看,“但是據當時的探測,雅庫茨克根本沒有礦藏,有的只是貧瘠的土地和冰冷的山石。於是他跟隨礦隊四處流浪奔波,直到首都那邊的科考隊和礦老闆簽了外包合同,他才得以來到盧比孔,也在那裏遇見了我的祖母。”
“你的祖母,礦隊的人還是盧比孔的原住民?”費爾茲提出了疑問,煙頭燒掉了五分之一。
“一開始我也以為是在礦隊認識的員工,大家都是這麼以為的。”她終於攤開了羊皮紙,翻到其中的一卷,“可根據當下的情況來看,她應該是盧比孔的,原住民。”
費爾茲內心很想提問,但他還是點頭示意康納接着往下講。
“礦里安排他們在村裏的房子住下,白天採礦,夜晚休息。我的父親和我的姑姑就是在那裏出生的,直到十歲。後來,我們家因為祖父在後院發現黃金而變得富足,他不願將這個消息分享給任何人,結果換來的就是他在礦洞之下的慘烈遺體。這裏記錄的死狀,和我們這個案子發現的所有遺體一模一樣。”
費爾茲的煙頭燒掉了五分之二,“我是否可以理解為,你祖父的去世意味着這個現象的開始。”
康納嘴角動了動,表現出若有所思的模樣,“說不定以前也有例子,只是我祖父被及時發現了而已。”
費爾茲的煙頭燒掉了五分之三。
他丟掉了煙頭,像踩死螞蟻一樣熄滅了余火,“不早了,該睡了。”
康納本想和他道晚安,結果他比風竄的還快,一眨眼的功夫,他就進了玻璃門,躺在沙發上呼呼大睡。
本想提醒他其實不用睡沙發,但是她還是打住了話茬。
回到房間打開手機,她看見了阿列克謝給她發的消息,是他和女兒笑顏如畫的合影。她也笑了,拇指摩挲着屏幕。“希望今晚能做一個好夢。”
伊利掌管着檔案室的鑰匙不是一天兩天了。檔案科的同事們對此感到十分頭疼,平時需要檔案的時候,你就能聽見警局裏滿是呼叫伊利的聲音。費爾茲實在沒辦法,就去鎖匠鋪多打了五把鑰匙。“這下好了,她們沒什麼話說了。”
“其實不用的老大,是她們自己閑着沒事找事。你今天替我解決了,她們明天不知道又拿什麼借口。”伊利找着文件箱,眼裏滿是視死如歸。“你以為,人家那是真有事。別把自己想的那麼有魅力。“費爾茲笑着搖頭,從自己頭頂上取下一箱東西,”噥,檔案在這呢。“
姓名欄大大寫着“菲克”兩個字,1970年生人。費爾茲麻利拆開箱子,讓他意外的是,裏面有效的紙只有一張,其他全是印刷錯誤的廢紙。“印刷廠什麼時候和檔案館合作了?“
伊利不可置信地翻着裏面這一大沓白紙,
手邊傳來沙沙作響的聲音,愣是沒有找到一點有效的信息,“不可能,檔案被人動了手腳。“
“咱們還是先好好看看這張唯一有用的紙吧。“費爾茲不以為然,似乎早就料想到是這個結果,將手上的紙抖了抖,”這好像是他的失蹤調查報告。“
兩人湊上前,並肩看着這張紙。菲克·斯**,男,24歲,出生於雅庫茨克河邊的磨坊主家,失蹤於雅庫茨克西北部森林處。“這真是一則簡單的不能再簡單的個人介紹了。”費爾茲搖頭,“希望當時候你們這幫人把我歸案之後不要這麼寫,聽見沒?”
伊利裝作沒聽見的樣子,繼續閱讀後面的內容。菲克21歲戀愛,並與轉角書店店主勞拉結婚,一起經營書店。“轉角書店……,老大,你說這個書店,和你去的那一家是不是同一家呢?”
費爾茲此時已經不說話了,他的腦海里浮現出了櫃枱前那個女人的身影,“可是伊利,前幾天的店主,我們在村莊裏見過。”
“你說的是那個金色頭髮綠色眼睛的……?”伊利第一次覺得自己腦子轉不過來。
“我覺得我們現在人物很混亂,但是並不是我們想要這樣的。”費爾茲看了看報告空蕩蕩的背面,“而是背後的人有意為之。”
“我覺得,如果勞拉真的是菲克的妻子,那麼菲克的家人肯定有印象,不一定是見面的那種印象。”伊利合上了卷宗,“上面登記的住址只有河邊的磨坊,我們兩去看看。“
在車上顛簸的時候,費爾茲有些昏昏欲睡。伊利在駕駛座開着車,本來一言不發。
他看向後視鏡里的男人,眼神里多出了一些流轉的情緒。
“費爾茲,我想和你說說,一些事情。”
本來打着瞌睡的他醒了,因為伊利一旦叫了他的名字而不是老大,就表明他真的有話要說。
“別問我和康納的事兒。”
伊利嘴角扯出了意味不明的不滿,“我才不問,誰要問你這個。隨意揣測是你的缺點之一。”
他拿起手邊的伏特加抿了一小口,唇邊沾上一些水漬。
“我覺得你現在這樣挺好的,沒有伴侶,沒有固定的朋友,就不會有那麼多瑣事,不會有那麼多牽挂。雖然我也很享受這種狀態,但是和上學時期的你對比,你現在好了不止一點。”
費爾茲怔了一下,“伊利,你今天話有點多。”
伊利別過頭看了一眼窗外,白樺樹快速從他眼前閃過,他試圖通過景象的位移來掩蓋自己的情緒,他知道費爾茲看不出來,“我沒有不說的理由,我的心讓我這麼說。”
他們兩個都明白,世界上永遠有一種勝似親人不是親人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