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杉原同學是幽靈

“我回來了。”

高杉原回到家，在玄關換了鞋子走進客廳，房間裏靜悄悄的沒有一個回聲。

這是一間兩房一廳的出租屋，面積不大，傢具佈置簡單，木質地板上沒有什麼雜物，有點日式風氣。

客廳內的櫥柜上擺放着一個相框照片，照片內一個棕色長發的婦女抱着十歲的高杉原，站在摩天樓前擺出V的手勢。

婦女很年輕，樣子很成熟知性，笑着的眼角彎着幾條淺淺的皺紋，被雙臂抱着的高杉原一臉的不情願。

照片里這個看起來不到三十歲的女人便是高杉原的母親高弱梨，今年已經過了四十三歲的生日。

擦拭一下照片，高杉原將照片放回原位，走到餐桌前。

小小的圓餐桌上用餐盤反扣着兩盤還有一絲溫度的菜，餐盤底下壓着一張淡黃色的便利貼。

“衫原小帥哥，媽媽又要去應酬啦，這次是去新加坡，可能需要一周的時間，我不在家時要記得好好吃飯~

——愛你，漂亮的媽媽。”

高杉原看一眼便利貼，暖心一笑。雖然菜看起來很香，但他並不決定去吃這些菜，默默將它們拿保鮮膜膜好放進冰箱。

回到房間，高杉原關上門，直接將背包扔在地上，倒身躺在床上。

晚上七點到晚上十二點，這是他一天的睡眠時間。

房間內沒有多餘的東西，一張貼着牆壁的小床，一張放着電腦的書桌，一個堆滿書的書架，一個不怎麼用的衣櫃，還有一個可以望見街道的窗戶。

眼睛一閉，高杉原馬上睡了過去。

時間飛逝，轉眼睛時間來到凌晨十二點整。

“叮叮叮！”

鬧鐘聲響，夢境戛然而止，高杉原睜開眼睛，目光所及，是在熒光燈照射下白白的天花板，和那時候手術室里的燈光一樣。

他總是會做起自己死亡那時的夢，這次也不例外。

這世上有很多處在你盲區的事情：你聽說過尼斯湖水怪，但你不太會相信水怪真的存在；你聽說過百慕達三角，但你也不會真的相信三角區的存在。

同理，你聽說過靈魂，但你會相信靈魂的存在嗎？

高杉原一直不相信，直到半年前。

半年前，那時候還是高一暑假，藤春市發生過一起溺水意外。

某高中生失足落水，溺水近三十分鐘，送到醫院時已經停止呼吸，但在醫生的拯救下奇迹般復活。

這個溺水的高中生，就是高杉原。

從死亡邊緣醒來，高杉原看見自己的靈魂，站在手術台前，看着躺在上面的自己的身體。

如果把人比作一台運作的機器，那驅動這台機器運作的兩個要素就是肉體存在和意識存在，兩者缺一不可，一起驅動“人”這個機器。

溺水過後，高杉原的身體實際上已經被宣告死刑：各種器官停止跳動，身體的神經、活性酶、細胞停止工作。

他只剩下腦海里淡薄的意識和心裏的一股想活下去的意念。

意識與意念交加融合，變成靈魂。

這個世界上存在着靈魂，每一個人都有靈魂，靈魂需要附身在軀體上生存，提供精神能量。

人死後，身體率先死去，失去所有的活力，變成一堆器官的死物，而靈魂隨之離開肉體。在肉體腐化的同時，靈魂也在自然中慢慢泯滅。

肉身死後，靈魂自然離開身體，兩者一起回歸自然，這是這個世界的規則。

但高杉原在手術室內，

在身體即將失去最後的活力時，靈魂冒險回到體內，僥倖變成另一種存在，以另外一種方式活了下來。

以靈魂力量驅動身體的幽靈人。

此刻，時間回到半年後的現在。

高杉原以靈魂狀態站了起來，回頭看了看還躺在床上自己的身體，慢慢走到書桌前。

正常人的靈魂和身體是緊密相扣的，但以靈魂的狀態活着時，身體反而變得次要，能以靈體的狀態脫離身體單獨出現。

靈魂不能長期單獨在自然中，沒有了靈魂的身軀會慢慢發爛發臭，沒有了容身之地的靈魂也會在自然中消耗盡自身的靈體力量，慢慢消失。

翻了翻書桌上的書，高杉原簡單看了看自己的筆記。但在外人看來，書桌上的書憑空翻頁了，有些詭異。

筆記本上記錄著整齊的筆記。

‘石上，某企業社畜，負熵：140，負熵產生原因：外遇’

熵，物理意義上是指體系混亂程度的度量。

但在靈魂的世界中，熵還有另外一層意義：人體靈魂能量的度量。

人產生感覺和情緒后，人體內會產生能量，能量的大小用熵來衡量。

負熵，是指人因為種種原因所產生種種的負面能量，包括消極情緒，黑暗想法等。一個行為不端、身上藏着不可告人秘密的人往往會產生負熵。

負熵是身為幽靈高杉原的能量來源，他需要收集到這些負熵。

而獲得負熵的辦法很簡單——恐懼。恐懼會使人將身體蘊藏的精神能量嚇出體外。

現在，高杉原目標放到了石上這個男人身上。

靈魂狀態下的身體穿過房間的門，高杉原離開自己的出租屋，慢慢來到今天下午的補習家裏。

飄進入主卧室，高杉原坐在化妝枱上，打開身後的窗戶，靜靜地看着在大床上深度睡眠的石上和惠秀。

根據所收集到的數據，眼前這個男人有着一個幸福的家室，卻沾花惹草上自己的女下屬，這種偷腥帶來的罪惡感和卑劣爽感讓石上的負熵蹭長到140。

高杉原的眼中，人的負面情緒會自動轉化為負熵值。只要負熵值一超過100，高杉原就能看見這個數字，從而對他們動手，獲取能量。

“真是不懂得珍惜。”

高杉原默默說一句，淡淡的聲音在窗戶邊上響起。

現在的他終於知道鬼影實錄裏面鬼的視角是怎麼樣的。

很多人以為嚇人要像電影裏面一樣，從微入深，先是無風關門，再是無人客廳開燈，最後才扯人被子。

但高杉原很直接，待了一會後見石上還在睡覺，二話不說來到石上身邊，靈體的右手直接實化，一巴掌拍在石上臉上。

啪！

清脆的打臉聲響遍的整間卧室。

石上咯噔一下從床上爬起來。

“什麼人？！”

石上看向四周，大聲一喊，但四周靜悄悄的，夜晚房間裏沒有任何動靜，只有開着的窗戶時不時吹進風冷，拂起窗帘。

自己不是關了窗睡覺的嗎？

石上摸了摸臉，疑惑不已，臉上還留存火辣辣的痛楚讓他知道這不是一場夢。

高杉原站在石上身邊，床上石上還在四處亂瞧時，他直接低頭。

“我是木子呀~”

木子是石上的偷腥對象，石上瞳孔縮小，但聲音從四面傳來，他不知道該望向哪裏。

深夜，在自己的卧室內突然聽着這詭異的聲音，石上全身打起冷戰，身上散落下七粒拇指大的發光珠子。

負熵一出人體，就會變成能量。

高杉原看了看只有自己能看見的7粒能量，揚出一個滿意的微笑，立刻收集過來。

‘能量＋7，能量餘額：253粒’

“老公，怎麼了嘛？”

床的一邊，惠秀睡眼迷松地翻個身，看到在床沿做得直直的石上，問道。

“沒，沒事，我去撒個夜尿。”石上咽下口水，慢慢走出房間。

看着他頭上的133數值負熵，高杉原並沒有繼續給他增加恐懼。恐懼這種東西，要循序漸進才有用，有時候一次性再怎麼嚇也不會嚇出滿意的效果。

此刻，高杉原有點像惡魔，通過引誘起人們的恐懼，來獲得活下去的力量。

但為了生存，他也沒有辦法，據他所知，負熵一般是由人的負面情緒形成的。如果一個人是正直的，負熵根本不會超過100.

轉身離開這個家庭，他來到街道上，變成了幽靈，整個人都是透明的。

街道彷彿變成了高杉原的後花園，他輕輕揮手，整個人像飛起來一樣在街上飄來飄去，安靜而端莊的街燈下時不時因此而變深。

在街道上會散落不少能量珠子，將這些珠子收集好后，他又能活得更久一點。

時間從午夜一點到凌晨三點，高杉原在街道上收集到6粒能量珠子。

剩餘能量：259粒

今晚一共收集了13顆能量珠子，偏少。

確定四周再也沒有可以收集的能量珠子后，高杉原趁夜色還深回到自己家裏。

回到家后，他並沒有重新回到自己的身體裏面，而是在書桌前默默翻起今天要學習的知識，靈魂狀態下的他能很快掌握這些知識，但一旦回到身體裏面，他感覺腦子像生了銹一樣難以轉動。

可能是腦子進水三十分鐘的緣故。

六點，陽光照進窗戶，高杉原慢慢從床上起身。

‘低耗能狀態持續，能量減24粒，剩餘：235粒’

高杉原的身體原本已經失去生命力，但依靠着靈魂提供到的能量，他的身體能重新活起來。

低耗能狀態是他維持身體健康的最低能量消耗狀態，每小時消耗1粒能量。

全身以能存活下去的最低標準行動，但同時也會有一些瑕疵。比如，視覺只剩下黑白調，色覺、嗅覺、觸覺等非生存必要的感官會消失。

同時，身體會維持在10攝氏度的低溫，心臟緩慢跳動，血液緩慢流動，體內器官像烏龜一樣悠悠運作，身體機能變弱。

在低耗能狀態下，高杉原的腦子變得特別遲緩，可能真的是因為進過水，總是會作出一些奇怪的思路邏輯。

低能耗狀態是必須的。如果不用能量維持身體，高杉原的身體就會像死去一樣，慢慢變冷腐爛。

能量消耗的提升，高杉原的身體也會發生變化。目前高杉原的身體狀態一共有三種：低耗能狀態，正常狀態，高效能狀態。

當能量消耗提升到每十分鐘1粒能量時，高杉原的身體就會恢復生前最佳的狀態。

各種感官恢復，身體機能恢復到最佳狀態，腦袋恢復正常。

不過，每十分鐘消耗1粒能量對高杉原來說，就像鑽石一樣奢侈。

低耗能狀態下一天消耗24粒能量，正常狀態下一天要消耗144粒能量，他每天晚上的收穫都沒有這麼多，使用正常狀態就是在拿命在玩。

此外，高杉原還有一分鐘消耗一粒能量的高效能狀態，但連正常狀態都不捨得用的他又怎麼會捨得用高效能狀態呢。

高杉原嘆氣一聲生活不易，簡單收拾一番，捎上背包離開家裏。

清晨，藤春市的街道上不少人的晨練，來到校門，高杉原看見一台長座豪華轎車從校門駛開，引得不少學生駐足觀看。

高杉原沒有留意，直接走進校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