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分道揚鑣
“你朋友醒過來了?”駱光勇跟李斌站在林子邊緣小聲的交談。
天空一輪朦朧的半玄月,向黑暗的大地灑下一片淡淡的斑白。
“嗯,他的分析,你們考慮一下,我覺得他說得很有道理。”李斌聽到對方說出“朋友”兩字,嘴角明顯的抽搐了一下,他剛才很生氣,那傢伙胸無大志,貪生怕死,自己不屑於和那種人成為朋友。
“哦?你問清楚了沒有,他到底是什麼來頭?”至於為什麼敏感秦雷的身份,這是駱光勇這幾年來養成的習慣。因為李斌的建議來自一個不知跟腳的陌生人,懷疑才是他的職業本能。
李斌不滿的看了駱光勇一眼,雖說秦雷志向短淺,但不能否認他的建議的可行性。
好在天色暗淡,駱光勇沒注意到李斌的不滿。
“他說他是四川人,聽口音,確實像川陝那一帶的,至於為什麼會受傷落難到龍豆溝,他說他是商會的護馬隊,這次向天津販運豬鬃,在半路遇到鬼子,其他人跟貨都沒了,他好不容易才死裏逃生,但擔心人貨兩空,回去沒辦法交待。所以,他打算不走了,等風頭過了再說。”李斌把秦雷的講述重複了一遍,輕輕的嘆了一口氣,人各有志,自己只是做了該做的,又有何德何能勸別人走自己的路呢?
“走,李兄弟,陪我去跟那位秦兄弟打個招呼,大家相逢便是緣,既然他建議我們去他的家鄉,認識一下也算多交一個朋友。”駱光勇聽出李斌的話語間,帶着點失落的情緒,便狡劼的建議道,他要去會會這個讓李斌很在意的人。
“行,駱兄這邊走。”李斌沒有猶豫,他也想讓駱光勇去摸摸秦雷的底,因為從對方言語來看,跟他全身透露着的古怪很契合,他一定是在隱瞞着什麼。
他倆很快便來到李斌的馬車邊,但卻不見秦雷的身影,正當二人面面相覷的時候,從幾米遠的一棵樹后,慢騰騰的走出來一個人,李斌定眼一看,不是秦雷還有誰。
“小斌,這位是?”秦雷一邊雙手系腰帶,一邊隨意的問。
“秦兄,這位是駱光勇駱兄,聽說你醒了,所以過來看望你。”李斌並不熱情的為兩人引薦。因為秦雷居然叫他小斌,媽的,可知道這是已逝去老爺子的專用名詞,你個瓜娃子憑啥啊!
秦雷艱難的快走了幾步,用剛小便過的爪子,緊緊握住駱光勇伸出一半的手,嘴裏還不停的吐出四川方言:“原來是恩人啦,本來還想等下專門過去道謝的,沒想到你還就先過來了說。”
駱光勇當然也知道秦雷在樹后幹嘛,看到自己的手正被對方熱情的握住摩梭,心裏本就感覺到一陣噁心,誰知道他還不停的上下搖晃,真是從來沒見過臉皮這麼厚的。
但他卻笑容不改謙遜的說道:“秦兄弟嚴重了,嚴重了,既然秦兄身體無恙,我也就放心了,但剛才聽李兄弟說,你建議我們去四川,但秦兄有所不知啊,我們駱家對巴蜀卻陌生得緊,新遷過去人生地不熟,怕是.........
所以就冒昧過來打擾秦兄,還望秦兄看在相逢是緣的情分下,幫忙引薦一下當地的名流鄉紳。”
“哦,是這個事啊,好說好說。”秦雷感覺到對方的右手虎口處的異樣后,看似真摯的眼神中閃過一絲明悟,心道:“這個白面書生有來頭啊,明明也是個拿槍的人,表面卻文質彬彬,而且眼神中還帶着一絲森冷之意,恐怕請託是假,試探自己才是目的啊!“
秦雷借口體力不支,
先緩緩的坐下,然後微笑着看向對方:“駱兄弟打算去重慶還是成都?如果是去重慶,我恐怕就幫不上什麼忙喲,如果是去成都,我倒可以引薦一兩個當地大戶。”
駱光勇習慣性的微微眯起眼睛,擋不住的兩道精光,死死的停留在秦雷的面部表情上,繼續道:“既然秦兄弟對成都熟悉,那兄弟我肯定首選成都,有熟人照看着,也就不怕被欺壓了。”
對此,秦雷卻早有準備,打了個哈哈,點點頭,故作沉思片刻說道:“既然這樣,你可以去成都西城,找劉雲善劉先生,就說是秦啟明拜託他的,我相信這個面子,劉家是一定會給的。”
“不知秦啟明是......?”駱光勇有些不解。
“呵呵,秦啟名就是區區兄弟我,書名,是書名,唉,出來跑江湖,怕有辱家門,所以......。”秦雷有點不好意思的撓撓頭。
他確實有點不好意思,把自己爺爺抓出來頂缸,要是在後世,說不定老爺子會從墳墓里爬出,拿起拐棍抽他丫的。但現在嘛,老爺子也應該早已經從北平逃亡到了陝北。不管了,自己先代替太爺爺教訓一下偷偷輟學的老爺子一回。
“哦,原來如此,我懂,我懂,呵呵......”言語間,駱光勇始終未見秦雷有任何可疑之處,才撤回目光,轉移開話題,在沒有半點營養的一番交談后,才悻悻然離去。
等駱光勇一走,秦雷見杵在一旁的李斌臉色不快,便提醒道:“這個駱光勇啊,像是調查統計局的人,你以後跟他打交道,小心一點。”
李斌突然目光一凜,騰的一下站起身,雙眼直勾勾的瞪着秦雷,兩道目光像是直刺對方內心。
“你幹啥子?嚇老子一跳,坐到坐到。”秦雷見李斌一臉嚴肅,知道這傢伙想說什麼,故意打岔道。
“你是這個?”李斌謹慎的看看左右,才用手比了一個“八”字問道。
秦雷佯怒的瞪他一眼,才慢悠悠的問道:“是又怎樣?不是又怎樣?”
“哼,難怪你不想跟我去打鬼子,都說你們八路消極抗戰,原來是真的........”李斌一副憤憤然的樣子,還欲繼續奚落。
“停!停,停!”秦雷趕緊打斷,像看傻子一樣看着他。“你長點腦子好不好,人云亦云,你也信,唉!就你這樣,上了戰場也是當炮灰的料。”
聽到秦雷的嘲笑,李斌瞬間就臉紅脖子粗,立馬就唾沫橫飛起來:“當炮灰怎麼啦,老子再怎麼樣也是拿刺刀跟鬼子拼過命,不像某些人,只知道苟且偷生,我就想不明白,八......”
”嗯?“正大義凜然的李斌越說越無味,因為他看到眼前這個混蛋,-居然沒有因此感到半分羞恥,而且還笑盈盈的看着自己。“真他媽道理都講到狗身上去了,自己幹嘛這麼死心眼,和他理論過毛啊,跟他很熟嗎?”
“繼續,你繼續說啊!熱血青年!”秦雷似笑非笑看着李斌道。
“說個鎚子,老子沒興趣了。”李斌頹然發現,不知道為何,對面那個混蛋很輕易就能激怒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吃錯了什麼葯,還偏偏忍不住跟他講道理。
“唉,龜兒子,要不是你分析得有點道理,老子就直接去陽泉找旅座歸隊了,如果陽泉真的失守,此刻又去哪裏找他們呢?可駱光勇手裏的那份電報又是怎麼回事?上面的內容明明是統計局軍事密查組,通過縝密調查后對四十六旅的蓋棺定論啊!”忐忑矛盾中李斌覺得自己像是被人遺忘在茫茫大海上的一葉孤舟。
而這種孤獨的感覺讓他感到無力,之所以想說服秦雷,就是在得知全旅覆滅的消息后,讓不想丟失理想的自己,有個志同道合的夥伴,而且看他的樣子,也不會是個弱雞。孤軍作戰的滋味不好受,說不定哪天自己就會默默無聞的死去或者放棄,可妹妹呢?你還活着嗎?如果你還僥倖活着,那又會是在哪裏?
想到這裏,便對秦雷說道:“既然你已經沒什麼大礙,不想跟我走你就留下,明早我就往北去陽泉,即使那裏已經淪陷,我也要去找一下,如果找不到,我就回老家淶源縣,大不了,在家鄉組織起一些人,照樣跟鬼子干。”
李斌似乎已經下定了決心,開始默默的翻出包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