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宿營

第10章 宿營

前後不足一刻,車隊就出了障城。再往前走四十多里有一座大湖,名白澤。過了白澤再走八十里左右,就是大青山之南的秦長城,也就到了強陰塞。

這其間南北八十里,東西一百二十多里皆為強陰塞屬地,而恰好處於大青山、白登山、馬頭山的環圍之中,治水(桑乾河)分支足十餘道,所以土地大都是沖積而成的平原,不但平坦,還很是肥沃。

王莽時期,這裏都還是田連阡陌,牛羊成群,鄉亭錯落。但到東漢后鮮卑連年犯邊,縣民逐年南遷,到桓帝時民戶已不過百,朝廷索性取消了縣治。

而到如今,百里內已不見半個人煙……

荒涼是真的荒涼,兇險也是真的兇險,但耿成不聽郭蘊勸告,依舊來了強陰。

原因很多,但最主要的是強陰塞尉恰好空缺,而這個地方又比較好立功。

只有立了功才容易升遷,才能有更大的地盤,更多的兵。

但前提是,他得先坐穩這個塞尉才行……

心中默默盤算,郭景又來秉報,說是偶遇商隊,還是太原老鄉,問他能不能同行。

既然是郭太守的同鄉,怎麼也要給幾分薄面,還和郭景熟識,也算知根知底,耿成就沒有拒絕。

一路無驚無險,黃昏之際,車隊恰好到了白澤。

耿成了解過一些,知道漢武帝曾在這裏置鹽官曬鹽,當時赤地十數里,有如雪原,故而得名。

但不想,景色竟如此之美?

此時正值夕陽西下,天邊彷彿着了火,漫天的雲彩被燒的透紅。

而偌大的湖面就像一塊鏡子,將景色一絲不苟的收入湖中,美的如夢似幻,彷彿仙境。

成群的野雁在湖中遊盪,個個肥頭獃腦。幾隻白鶴在湖邊渡步,看到人過來就停下腳步,開始扇動翅膀,隨時都能振翅高飛。

湖西是大青山支脈馬頭山,滿山松柏,蒼勁蔥鬱。數道河流潺潺而下,如一條條玉帶。

隱約可見烽燧聳立。

“怎麼只見烽燧,不見長城?”

“有倒是有,但因山中河谷極多,水道極密,一下雨就會發洪,是以這一段城牆不多,大都只在谷中建以壕塹,而後予山巔立燧……”

怪不得!

耿成點了點頭,又左右看了看,發現車隊早已停下,有兵卒卸下營帳,搬往大湖西畔一座像蘑菇一樣的地壘山上。

山上有一座烽燧,但並不見有烽卒,燧下也長滿了野草,想來已荒廢日久。

既然是山,馬車肯定是拉不上去的,兵卒只能將馬卸下來,再牽着上山。

郭景甚至不辭勞苦,又令兵卒騰空了十多輛糧車,連推帶抬的弄上了山頂,擺了一座圓型車陣。

不是一般的麻煩,但耿成並未多嘴。

此處居高臨下,視野極佳,且西邊臨山,東邊鄰湖,等於左右都有天然的屏障。

而白登道又在大湖與烽燧之間,左右數里、上下數十里皆為沖積而成的平地,不但通暢,還極為開闊。

將營扎在這裏,可謂進可攻,退可守,守不住的時候逃起來也方便。所以這宿營之地選的極有水平,就算是積年帶兵的老將也絕對挑不出毛病來。

只此一點就能看出,郭景熟知兵法,而且不是一般的謹慎。

謹慎點也好,畢竟中午障丞才說過,最近經常有小股胡匪入境搶掠商隊,不得不防。

“不錯!”

耿成由衷的贊了一句,又往湖邊一指,

“那就是你老鄉?”

他指的是駐紮在湖邊的那支商隊,離這裏不遠,也就百多步,此時正在立帳。

車駕不少,足有五六十輛,在外圍圍了好幾圈。人也極多,至少也有五六十,隨着人影幢幢,時不時就有寒光閃動,說明帶的兵器也很多。

“對,是大陵(屬太原)彭氏,主事彭方曾率鄉丁予沃陽(雁門邊縣,屬西部都尉府)戍邊,我那時任候長,故而與他算是舊瞭。方才他特意送來五隻剝好的肥羊,又托我求你,看明日能否准他拜會……”

“拜會,何事?”

郭景一副過來人的神色,“塞尉新官上任,凡出塞互市之客商焉有不交好之理?想來彭方就是為此而來,明日定有重禮送上!”

這倒也能說的過去。

邊境障、塞不僅負責候望瞭敵,還有緝盜、稽私之責,類似後來的邊防檢查站,這商隊主事想巴結自己實屬正常。

“送禮就不必了,等明日啟程,你將他請來,我有些事要請教請教……對了,我看湖邊車駕不少,拉的都是什麼?”

“帛絹、麻布、陶器、麻油……大致都是此類!”

“到鮮卑換什麼,牛羊,皮毛?”

“除了這兩樣還有馬匹,利最厚!”

耿成暗道了一聲果然。

冷兵器戰爭,又如何離得開戰馬?

不過這玩意死貴死貴,遠不是耿成現在就能考慮的東西。

打個比方,這三十多輛大車中的糧食共有五噸,大概是這個年代近三百畝良田一年的收息,足夠一千丁壯吃用一月。

但如果用來換戰馬,撐死了也就二三十匹,而且還是最差的那一種。要是上好的戰馬,也就是主將騎的那種高頭大馬,估計也就四五匹!

四五匹馬夠幹什麼?

所以,任重而道遠,他也就是暢想暢想……

二人閑談之際,兵卒就紮好了營。專有伙頭兵負責飯食,將商隊送來的五隻羊料理乾淨,煮了幾大瓮羊湯。

這個時代的調料主要是鹽,加工工藝比較簡單,所以帶着很重的苦味。耿成只是就着羊湯啃了一塊粟餅,而一夥兵卒卻吃的滿嘴流油,大呼美味。

等用過飯食,太陽已經落山,耿成便令兵卒早早休息,又叮囑郭景不要大意,多留幾個夜哨。

連着趕了六七個時辰的路,兵卒早已疲憊不堪,入帳后就沉沉睡去。

郭景安排好夜哨,又叮囑一番,才回了自己的營帳。而耿成則宿在廂車裏,比帳蓬舒服多了。

但不知為何,耿成總是有些心慌,所以輾轉反側好久。直到更卒敲響了子時的綁子,他才算是有了些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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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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