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奇葩客戶
德成永慶分公司只有不到三十名員工，業務員十多二十人，諮詢師四人。
公司租住在東區最繁華的街道之一金沙路的寫字樓友誼大廈八樓中的一格作為辦公場所。雖然只有一格，卻有兩百多平方，除了各部門的辦公區外，會議室和會客區一應俱全。
此時，可以容納幾十人的會議室里，播放着《向天再借五百年》的音樂，一大群人圍着楊逸嗡嗡嗡地說著什麼，聲音被音樂聲掩蓋了，楊逸一句也聽不清楚。
今天，是楊亦成見義勇為受傷入院后第一天上班。在鄭經理的要求下，經分公司總經理陳宇批准，給楊亦成開表彰大會。對於德成來說，是奉行正能量第一，努力為員工營造一個好的工作氛圍的。難得有這麼好的由頭，對員工來一番正面教育。
楊逸事先接到通知，必須在會上發言。以前在哈佛劍橋演講眼都不眨一下的他，這一次，堅決拒絕。因為見義勇為的不是他，而是那個已經魂歸天國的好人。
鄭爽勸得口都幹了，楊逸還是不肯。最後，他只能以楊亦成個xìng靦腆，無法面對全分公司同事講話的理由向陳宇報到。算是理解萬歲了。
聽鄭爽這麼說，陳宇皺了皺眉，一個好的業務員，是不應該怯場的。不過，有不顧自身安危下水救人的勇氣，想必只是缺乏鍛煉，而不是真的膽怯吧。
陳宇入場，同事們才離開楊逸各自找位子坐下。音樂也停了下來。
楊逸還是被請上台，發言由上司鄭爽代勞了。陳宇也講了話，對楊亦成同仁的行為表示了高度的肯定，同時宣佈經總公司批准，當場給楊亦成同仁發放五百元獎勵金。
五百元！一條人命啊。楊逸強忍內心的倀然。不管怎麼說，救的不是在場的任何一人。可是真的楊亦成卻因此而離世。
表彰會後，鄭爽把楊逸叫到辦公室。他有一間幾平方大的dúlì辦公室。
看着坐在對面年輕、英俊的那張臉，鄭爽重重嘆了口氣，道：“小楊，有這麼一檔子事，估計試用期通不過，公司也不會辭退你了。但是沒有業績總歸不是辦法。這樣吧，你再約約那個客戶，我和你去見見，你觀察觀察我是怎麼談的。”
看來，鄭爽也知道楊亦成的能力。或者之前也存了開掉他的心思，才沒有親自帶他。
楊逸道：“謝謝鄭經理。”
他過去的經歷擺在那兒，要讓他對鄭爽怎麼恭敬或者畏懼是不可能的。但是基本的禮貌還是必要的。
鄭爽大概意識到什麼，盯了他一眼，沉默了一會，擺擺手，讓他出去。
楊亦成的抽屜簡單得很，除了公司發的各種資料，什麼也沒有。楊逸翻了好一會，連一星半點吃的玩的或者書都沒有。楊逸原來的辦公室，整套的茶具咖啡機，最jīng美的糕點，工具書，排行榜上的商務書，一應俱全，應有盡有。當然，那時候他的辦公室足足半層樓。
翻出閏中辦公傢具公司的電話，撥了過去。接電話的是一個粗聲大氣的男聲。楊逸剛說了一聲：“你好，我是德成諮詢公司……”
啪的一聲，對方掛了。
什麼時候誰敢掛斷他的電話？楊逸對着嘟嘟嘟響的話筒發獃。
斜對面一雙大眼睛瞟了過來。一雙蔥白般的手伸過來，就着桌上本子裏記的電話號碼撥了過去。或許是女孩子，或許是柳夢瑤說話有技巧，總之，她約訪成功了。
鄭大經理決定親自出馬，柳夢瑤非常擔心他會增加楊逸的壓力，再三叮囑楊逸：“客戶也是人，你不要害怕。要是緊張就深呼吸，把胸挺高一點，沒事的。”
那樣子，像帶孩子上幼兒園。
楊逸笑微微地謝過她的好心，和鄭爽坐了公司的車走了。
閏中在郊區，離友誼大廈約四十分鐘車程。
司機按楊逸提供的地址，在一家略有些破舊的院子門口停了下來。如果不是楊逸一向有過目不忘的本事，肯定會掏出寫着地址的本子再三確認的。
既然楊逸肯定這個地方沒錯，那就進去吧。大門沒人守着，車子直接開進院子，在靠近正門的地方停了下來。
兩人下車，司機在車裏等着。
院子裏堆着兩座小山高的木頭，但是沒有人。
鄭爽朝看起來像客廳的大門口探頭探腦，又問楊逸：“是這個地方沒錯？”
楊逸道：“進去不就知道？”
當先踏進客廳。地面上，鋪的是老式紅磚，這兒，一看就很有些年頭，也不像是公司工廠，倒像是外來工住的地方。
廳里堆着一堆辦公桌椅，也有一些是半成品。還是沒有人。
廳里有兩個門，左邊的門裏的擺着幾套桌椅，看樣子是辦公場所，裏頭坐着一個短頭髮女子，背對着門，背影苗條，看不出年齡。
右邊門裏放着一張大班桌，一個四十歲左右的矮胖男子坐在酒紅sè大班椅上，手托下巴，眉頭皺成川字型，不知想什麼想得出神。
聽到敲門聲，周正茂被驚醒，見一個毛頭小子站在門邊，似笑非笑地瞧着他，道：“你是周老闆吧？”
這人有點眼熟，在哪見過卻想不起來。不過，那表情，挺欠揍的。他這裏火燒眉毛，愁得不行，這小子還笑眯眯的。笑你妹啊，有什麼好笑的。
果然很兇，難怪柳夢瑤非常非常擔心，還說楊亦成上次來了被人趕出去。看來，一般人還真鎮不住他。
周正茂喝道：“誰讓你進來的？滾出去。”
竟是不問楊逸是誰，從哪裏來。
鄭爽試探着也走到客廳，還沒見着人便聽一聲暴喝，嚇了一跳，不敢再往前走了。
楊逸神情自若地道：“遇到麻煩了吧？想不想解決？要是想解決，我可以幫你。”
這話，鄭爽聽到了。在周正茂還沒動手趕人之前，忙沖了過來，攔在楊逸身前，又急急忙忙掏出名片，雙手遞上：“我們是德成諮詢公司的。”
周正茂看都不看。這些什麼諮詢公司，廣告公司最討厭了，總是想方設法想騙他的錢，他才不上當的。
眼前這人年齡大點，估計比那毛頭小子難對付些。他大喊一聲：“小范，把人趕出去。”
對面屋裏的女子應了一聲，走了過來。
這女孩子長得真普通，扔到人堆里找不出來那種，臉上還長滿了青chūn痘。她面無表情地進屋，對鄭爽道：“請吧。”
鄭爽陪着笑，道：“范小姐是吧，我們跟周老闆約好了的。”
小范轉頭看周正茂。
周正茂否認：“胡說八道，我什麼時候跟你們約好了。”
鄭爽看楊逸。這小子，不是說約好了嗎？怎麼人家不承認呢。
楊逸道：“周老闆貴人事忙。可能忘了。我看你這裏人都跑光了，產品堆了這麼多，是不是產品不行，沒有銷路呀？”
周正茂一雙牛眼瞪着他，道：“你敢說我產品不行？”
鄭爽不停向楊逸打眼sè，無論如何不能得罪客戶。這是原則。這毛孩子沒見過世面，怎麼一打眼就說人家產品不行呢，這樣子說話，單子怎麼能談下來。
楊逸裝作看不見鄭爽的眼sè，直接就道：“公司也好，工廠也好，只有產品銷得出去，有了資金，才能生存下來。你這樣子，明擺着就是快倒閉了。你有沖我發火的力氣，還不如我們坐下來談談怎麼把你的公司救回來。”
楊亦成呀楊亦楊，你是怎麼找的這客戶，人家這樣，是需要諮詢公司的樣子嗎？楊逸只有心裏嘆氣的份。人都來了，也只好死馬當活馬醫了，要不然就這樣回公司太丟人，楊逸還沒這麼窩囊過呢。
看周正茂要吃人的樣子，鄭爽擋在楊逸身前。這孩子剛出院，身子骨單薄，可別出人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