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司機萊斯
翌日清晨,我和皮猴草草吃過早餐,叫上阮甲一行三人奔赴酒店跟周老闆他們匯合,周老闆今天顯得特別精神,招呼着司機和賈列德往車上搬運裝備,看到我們來了興奮的同我們三人打招呼:“為了這次探險我已經籌備了三年之久,但不是因為人員問題就是生意繁忙脫不開身,今天總算是天時地利人和全都齊備了,我建議大家一起合個影留念,預祝咱們此行馬到成功!”
於是眾人放下手中的活計,就在那兩顆紅花楹樹下一起合了個影,探險隊一共七個人,我和皮猴阮甲,周老闆那邊有黃珍慧、菲菲和賈列德,司機只負責把我們和裝備物資送到達根城,並不隨我們進入雨林。
合完影將探險隊所需物資全部清點無誤搬上貨車,我又把進雨林所需要注意的事項跟眾人囑咐一遍,這才讓老周招呼司機出發上路。
司機是個婆羅洲的當地土著,四十齣頭的精壯漢子,早習慣了當地蜿蜒起伏泥濘複雜的路況,中巴開的也是漫不經心。
老周當時雇傭他時只說把我們一眾人和車上的貨從古達城安全運送到達根,餘下的事情他並不知情,只當我們是國外來的倒騰黑貨的商人,此類事情他也見得多了,並不以為怪。
此時車子穿梭在叢山峻岭的盤山公路上,他聽了半晌皮猴和阮甲不靠譜的吹噓婆羅洲深處那座古城如何如何神奇,這才知道我們這夥人竟是準備穿越雨林尋找古城遺迹的探險隊。
他一邊開車一邊對坐在後排的我和老周說:“聽幾位老闆的意思是要動身去雨林尋找傳說中的古城,黎克莫窟城?聽我一句勸,那個地方可千萬去不得!”
我和老周對視一眼心中都有些驚詫,黎克莫窟城這個名字別說當地土著,就連我也是從黃珍慧和老周那本古佛經中剛聽聞不久,他一個婆羅洲土著又是從何處得知的?
在我和老周不解的追問之下,司機萊斯也不敢隱瞞說出了事情的原委,十多年前他還是二十齣頭的小夥子,曾跟着自己的叔叔帶着一夥探險隊進過雨林深處。
那伙英國人就是為了尋找茫茫雨林中失落千年的黎克莫窟古城,領隊的是個白頭髮老教授,好像叫做馬歇爾……
萊斯這話說出來可真讓我跟老周吃驚不小,難不成當年大英博物館那伙探險隊就是由萊斯和他叔叔做的嚮導?時隔多年我們又剛好聘用他作為我們的司機,天下竟有如此巧合之事?
可我轉念一想不對,據慧姐說那伙探險隊途中遭遇不測幾乎全軍覆沒,只有馬歇爾教授一人逃出生天,人還受到了莫大刺激變得精神失常了,他萊斯既然作為探險隊一員又是如何獨善其身至今仍活在世上呢?
老周是個老生意精,稍一思忖也想到了此處,不免對萊斯的話有些懷疑,就讓他把事情的詳情經過仔細給我們說說。
萊斯接過我遞給他的香煙叼在嘴裏,整理了下思緒說:“這件事情我本來是打算爛在肚子裏的,既然幾位老闆也要尋找那座不祥古城,我就跟你們說了吧,希望你們能回心轉意千萬不要靠近那個災禍的根源。
我和叔叔都屬於婆羅洲土著杜拉人,我們族人不種植農作物,常年生活在熱帶雨林邊緣靠捕魚打獵採集為生,十多年前馬歇爾教授帶隊來到我們部落棲息地,讓我叔叔和我做他們的嚮導進入雨林深處尋找黎克莫窟城,並許諾把一貨車的大米和豬肉送給我們作為報酬。
我的叔叔雖然常年遊走在雨林,
是部落最優秀的獵手和最熟悉雨林路徑的人,可聽說要去被祖輩們列為禁地的雨林深處也是很不情願,但老族長貪圖英國人的豬肉,硬逼着叔叔和我給他們帶路。
我們沒辦法只好收拾行囊帶着英國探險隊匆匆啟程,那伙英國人裝備精良人數眾多,算上我和叔叔一共十一個人,看樣子是勢在必得信心滿滿,我就是從他們口中才得知我們祖祖輩輩雨林生活的雨林中里還有個叫黎克莫窟城的古老存在。
我們翻山越嶺走了一天半的路程到了達根,已經是黃昏時分了,馬歇爾教授吩咐大家休整一夜天亮動身進入雨林。誰知道半夜我突發瘧疾,渾身抽搐高燒不退,天亮時分馬歇爾教授留給我一些錢找了位土人醫生照料我,說行程緊迫一刻也耽誤不得,就帶着我叔叔和其他隊員匆匆進了雨林。
我迷迷糊糊的在那個土人家裏修養了一個月才完全康復,卻遲遲不見叔叔他們回來,猶豫着要不要一個人進雨林找他們,卻又怕去了迷失路徑白白送了性命,就這樣焦灼的等了一個星期,馬歇爾教授忽然有天被人抬着送進了達根醫院。
我聞訊趕去探視,發現教授渾身傷痕纍纍面目枯槁,神志不清之下連我也認不出,只是斷斷續續的念叨着兩句話好像是:twilightofthegods“onceagain。。。。。apocalypse。。。。。。我翻看他緊緊綁在胸前隨身的攜行袋發現一本筆記,詳細閱讀才知道他們在探險途中挫折重重,先是山洪暴發遇到野獸襲擊,後來迷失路徑人員不斷傷亡,最後教授孤身一人返回途中應該遇到了無法解釋的神秘現象,精神受到了極大的刺激而神智崩潰,據救回教授的幾個打獵土著說,他們在雨林邊緣發現昏迷不醒的教授時還以為他已經死了,正準備把屍體扔進河裏塵歸塵土歸土,教授又有了微弱的呼吸,眾人這才七手八腳的把他背了回來送到了醫院。
我在醫院陪護了教授三天,又有一夥英國人匆忙趕來,將仍是瘋瘋癲癲神志不清的教授抬上了車,連同那本筆記一起帶回了英國,此後自己就再也沒有見過教授了。不過教授的筆記中最後記載說那座古城是被亡靈詛咒的失落之地,極度危險,奉勸後人千萬不要試圖揭開它的神秘面紗而貿然靠近,所以我才勸你們不要去找尋它的存在。”
當初老族長貪圖一車大米豬肉,卻讓自己的叔叔付出了生命的代價,萊斯又是心痛又是自責,要是自己能跟探險隊一起進入雨林,就算拼了這條性命也保全叔叔全身而退啊,他這一撒手人寰家裏年輕的妻子和三個年幼的孩子又該如何過活?
本想回部落給族人報個喪,思來想去仍是下不定決心,十一人出發卻只剩一人無功而返,叔叔也死的不明不白,又有何臉面面對鄉親父老?最終把心一橫,索性就當自己也死了吧,此後便孤身一人四下流浪到了古達城,靠給碼頭老闆扛貨為生。
到了後來手裏有了些積蓄,就買了輛半舊的中巴,仗着流浪這些年道路精熟,做起了拉貨的司機,如今想想也有十多年沒有過部落的音訊了,族人恐怕早就把他忘了吧。”
萊斯說起這件改變他人生軌跡的舊事唏噓不已,一支煙燃燒到了盡頭直到燙嘴才彈出窗外,眼角更是已然濕潤。
我心中暗想,當年那幫英國佬果然是圖謀不軌,打着科考收集標本的幌子進雨林,目的也同我們一樣,都是為了尋找古城遺迹,日不落強盜固性思維不改啊。
我又給萊斯遞上根煙,心底不禁感慨道:“同是天涯淪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識。萊斯的境遇跟我和皮猴的命運何其相似,一個小小的決定足矣影響後半生的走向,如果不是受了人家些許好處,也許他現在還在部落和族人打獵捕魚,雖然生活清苦樸素,不強過眼下孑身一人流落他鄉?”
老周也輕嘆一聲同情他道:“想不到老弟還有這般傷懷的往事,這樣吧,如果我們此次雨林之行能找到遇難的英國探險隊,一定替你收拾叔叔遺骨,讓逝者安息,入土為安。”
萊斯卻點燃香煙狠吸一大口,一掃滿懷傷感目光堅毅的對老周說:“周老闆,咱們合作一場,我寧願不收你這次貨物的運費報酬,只希望能跟你們一起進入雨林,找回叔叔的遺體,安葬在部落聖地,那裏,才是我們所有杜拉人的歸宿,希望你務必答應我這個請求!”
老周楞了楞神,萬沒想到萊斯會提出這樣的請求,我也是有些詫異,看不出眼前這個四十齣頭的黑壯漢子倒真有些情意,不過轉念一想這樣也不錯,一來萊斯老實厚道,可以作為搭檔吸納進來。
二是他十多年前畢竟有和我們今天同樣的目的地,當下也是為了尋找親叔叔遺骨,其情可憫,況且我們搭乘他的中巴一路上多蒙他照顧,於情於理帶上他對我們並沒有什麼不妥。
我和老周交換了個眼神,低聲商量幾句,一致答應讓他加入探險隊,至此探險隊人數上升到了八個人。
萊斯見我和周老闆答應他的請求,感激的連連道謝,表示這次探險途中他願意為我們逢山開路,遇水搭橋,遇到危險會毫不猶豫的沖在第一線。
當地土著都很淳樸實在,萊斯的話也看得出是他內心真情流露,如果此行能成功找到他叔叔遺骨,也算幫他了卻了多年的夙願,至少能給族人一個交代。
車子駛出了古達城,本來就簡陋破舊的公路更加泥濘不堪,曲曲折折的上山下坡轉的人頭昏眼花,路面上不時出現的水坑更顯顛簸,萊斯很努力的控制着中巴,想盡量把車開的平穩一些,可車上眾人仍是被顛的七葷八素。
小姑娘菲菲可能沒有過坐盤山公路過山車的經驗,這會更是暈車暈的哇哇大吐,臉色蠟黃備受煎熬,黃珍慧在一旁忙着給她捶背遞水照料她。
皮猴忍不住抱怨道:“我說司機同志,咱能不能慢點開,或者乾脆找條好走點的路嗎?我這腸肚子都快他娘的搖出來了。”
萊斯沖他抱歉的笑笑:“古達到達根只有這一條路,今天沒下雨已經算運氣好了,要是下起雨來,三個多小時的路程得開一天才能到,大家堅持堅持,一會到了達根再好好休息。”
眾人無奈,只好把目光投向窗外藉以分散煩悶的心情。道路兩旁都是鬱鬱蔥蔥的種植園,籠罩在一層薄霧中的農民都忙着打理啤酒花秧架和將要成熟的甘蔗,遠處低矮起伏的山脈只能看見淺淺的幾根線條,滿目的翠綠彷彿把晨霧都染成了綠色,彷彿一副絕美的水墨畫,景色雖美,車子顛簸的卻實在讓人難受,我索性直接閉上了眼睛閉目養神。
就這樣一路顛簸着煎熬了三個半小時,我們的第一站——達根城總算到了。萊斯給車熄了火,招呼我們下車休息。他把車停在了達根城西北的一家小旅館,旅館的老闆跟他相熟,很熱情的幫我們搬運行李裝備,大家活動着周身酸麻的筋骨,各自收拾已畢,便都從房間走出來吃午飯。
我們的午餐很豐盛,可能是萊斯特意交代過的,餐桌上有生醉龍蝦、墨魚拌面、檸檬烤野豬肉、椰子蒸雞、茄汁鮮鮑等極具當地特色的美食,看的人忍不住食指大動,眾人一掃舟車勞頓之苦,吃的不亦樂乎。
皮猴一邊啃着一頭半尺多長的龍蝦一邊跟眾人說:“大夥這頓飯都多吃點啊,等離開達根城進了林子,再想吃這麼美味的醉蝦就只能是在夢裏了,壓縮餅乾和罐頭前幾年都把我吃傷了,嗯,這一頓我得先吃夠本再說。”
老周點點頭說:“小東說的沒錯,大家都多吃點東西,下午補給好清水,分發好物資裝備和防身武器,晚上好好睡一覺,明天一早咱們就出發進雨林,尚老弟,你之前說要在京那巴當岸河乘船,雇傭船隻這事恐怕還要請你出面了。”
我對他說:“雇船這件事我去辦,現在是五月初,剛好趕上漲水,咱們乘船進婆羅洲中部腹地能省不少力氣,不過乘船也只能朔流而上到達京那巴當岸河中游,還需要在那裏上岸折向正西雨林最深處,再走上五天左右的路程,估計就離地圖標識的古城大致方位不遠了。”
黃珍慧說:“這次能這麼快制定合適的路線抵近目的地,尚先生小東是功不可沒的,看來我找你們二位做領隊真是找對人了。”
我微微一笑謙虛道:“慧姐過獎了,這裏離咱們要去的地方還很遠,十停路不過才走了一停,等上了船咱們的雨林冒險之旅才算真正拉開序幕,說實話婆羅洲北部這片雨林我還真沒來過,到時候一旦遇到危險,大家一定要同進同退,有福同享有難同當,個人的力量在輕易就能吞噬生命的熱帶雨林面前是微不足道的,唯有團結起來,心往一處想,勁往一處使,才能盡量使咱們離成功越來越近。”
一向沉默的賈列德有點不在意的說:“熱帶雨林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嘛,我以前在我們印度的雨林里練習泰拳,也沒少鑽林子,只要留點神就不會有什麼危險啦。”
皮猴見有人敢質疑我的權威,冷哼一聲說:“哎呀,我說老賈啊,你阿三國那邊的林子跟人家婆羅洲的雨林能比嗎?你們國內遍地人擠人連個落腳的地兒都沒有,絕大多數雨林不是被砍伐殆盡就是後來長起來的次生林。
婆羅洲可是地廣人稀水深林密,咱們要去的地方更是幾百公里範圍內連個人毛都沒有的古老原始森林,巨蟒、猛虎等猛獸就不說了,單單是林子裏的山螞蟥和蚊子,就夠你這印度阿三喝一壺的,到時候你就把你打把式的那一套搬出來對付它們,看看好不好使就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