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得劍
固守城，將軍府邸。
一位睡夢中的中年男子悄無聲息睜開眼眸，從床榻上坐起身，向著平安村方向看了一眼后，翻身下床，儘管動作很輕，但還是惹醒了睡在他身旁的美貌婦人。
身形高大的中年男子轉頭，看向婦人的眼眸中充滿愛意，他笑了笑，柔聲道：“醒了。”
婦人點了點頭，“醒了。”
中年男子坐在床邊，伸出手掌輕輕撫摸着婦人臉頰，將婦人貼在臉頰的髮絲撥回腦後，“我出去一趟，很快回來，你就別下床了，天寒。”
然而婦人並沒有聽從男子的話，離開了床榻，為男子穿好棉衣，站在直面風雪的門口，溫聲叮囑道：“快些回來，我等你……”
手握長刀的中年男子站在風雪中，重重點了點頭，面朝婦人露出一個燦爛的微笑，“放心吧，”男子揮了揮手，攜刀離去。
婦人關上房門，坐在梳妝枱前價值不菲的木凳上，從台下搬出一個木箱放在台上，木箱打開，大半箱的木簪映入眼帘，婦人痴痴的看着這些大同小異的木簪，從中拿出一支，別在盤起的青絲上，對着面前的銅鏡看了又看，像在看自己，又像在看木簪。
這些木簪都是男子每次外出歸來時，帶回來送給她的，她也總是在中年男子每次帶刀外出時，為男子送行，並出聲叮囑，然後獨自一人默念平安，而那名看似沒心沒肺的男子每次都是對她燦爛一笑，簡單說著“放心吧”三個字，可在回來之時，總是會從懷中拿出一支製作精良的木簪送給她，當她接過木簪時，神色中總會有着不加掩飾的笑意。
也許男子誤以為是她喜歡木簪，所以每次歸來都會帶上一支，可婦人每次充滿笑意的眼眸都不是看向手中木簪，而是眼前故作輕鬆的中年男子。
婦人放下木簪后，把裝着木簪的箱子重新放回原處，起身披了一件狐裘走入大雪紛飛的院中，她抬頭看了眼昏暗天色，徑直走向府邸東面的院子。
輕輕推開一間屋子大門，室內昏暗，婦人嫻熟的走向一旁的木架，拿起火折點燃了一盞青燈，因屋門未關的緣故，婦人手中的青燈燈火搖曳，一座巨大的白瓷青衣仙人像晦暗不明，極為惹眼。
婦人走上前去，放下手中青燈，點燃了三根焚香，後退幾步，跪在地面放置的蒲團上，神色虔誠，連拜三次，口中念念有詞，“願夫君此去平安，願夫君此去無恙，願夫君……”
城北的一家客棧中，燈火恍惚，掌柜的已經早早回房睡去，只剩下一名年輕店小二在招呼那些喝酒尚未盡興的客人。
冬日，白晝苦短，寒夜漫長，客棧一樓大廳在此時只剩下了一位滿面虯髯的中年大漢，他一直喝着酒，似乎有什麼心事，又好似只是喜愛喝酒，他從入夜便來到客棧，喝走了所有客人，就連年輕店小二都因疲倦而趴在了櫃枱上，幸好年輕店小二有先見之明，提早為大漢搬了幾大壇好酒，也順勢讓大漢付了酒錢。
只要有酒喝，大漢就不會大聲吆喝，客棧中除了偶爾酒罈滾落髮出的聲響之外，其餘只剩下大漢那輕微的喝酒聲和店小二因疲倦而發出的鼾睡聲。
當大漢把碗中杏酒一飲而盡之時，原本慵懶的神色驀然轉變，他轉頭看向北方，眉頭緊皺，不多時咧了咧嘴，輕聲呢喃。
“是他？”
“咦，姓宋的小鬼？……”
大漢轉回腦袋，提起酒桌上的酒罈向碗中倒酒，口中默數，“三、二、一。
”
大漢突然仰頭大笑，笑聲響徹整個客棧，可聲音似乎還是小了些，畢竟趴在櫃枱上的店小二仍是處於鼾睡狀態。
大漢伸手拿起酒桌上放置的銀色大弓，從長凳上站起身，邁出第一步后頓住身形，思量一番，重新落座，他嘴角上揚，把手中大弓重新放回桌面，自言自語，“既然鹿福這個老狐狸去了，老子就抽的清閑，多飲幾杯。”
“秋風知我意，大雁向南飛。”
宋牧在土坑邊上蹲坐半晌，直到劍上縈繞的殘餘氣機全部消散之後，這才縱身一躍，跳入坑中，他凝視着劍柄，細細觀察，沒有選擇輕舉妄動。
一位身穿棉服，手握長刀的中年男子大步踏空而來，攜風雷之勢落入院中。
宋牧家中豢養的數條家犬無一例外，全部匍匐在地，細聲嗚咽。
土坑邊上，男子視線低斂，與土坑中抬頭仰望的宋牧四目相對，好在先前有錢六斤的箭無虛發和白衣青年的飄然而至，宋牧不至於心生畏懼。
中年男子蹲下身，伸出一隻手，手掌攤開，宋牧也順勢拉着中年男子跳出土坑。
中年男子沒有再去理會宋牧，他再次伸出手掌，五指彎曲，做抓物裝，掌心對着土坑中的劍鐔猛然一抓，深深釘入泥土中的長劍頓時飛出，被中年男子握在手中。
在一旁觀看的宋牧看到中年男子的舉動之後，抿了抿嘴，欲言又止。
中年男子把長刀插入地面，緩緩從劍鞘中拔出長劍，與宋牧所料想的有所不同，沒有灼眼的銀光，沒有凌厲的劍氣，更沒有看似便可吹毛斷髮的劍刃，劍身之上，銹跡斑斑。
宋牧心底不由得有些失望。
中年男子卻是如見至寶，目中精光閃爍，一手握劍，另一隻手伸出手指在劍身之上不斷摩挲，口中似乎還念叨着什麼，只是聲音之小，就連幾步外的宋牧都無法聽的清晰。
“小子，那人跟你說了什麼？”中年男子沒有轉頭，聲音充滿威嚴的說道。
“他說受人所託，給我送一柄劍，”宋牧沒有多做猶豫，脫口而出道。
他沒有提及劍譜，畢竟眼前中年男子的身份絲毫未知，凡事都應小心為上。-
雖說中年男子是背對向宋牧，但他仍是可以察覺，這柄看似如同廢鐵的長劍，必然是世間少有的絕世好劍。
因為能讓踏空而來，並且攜帶風雷的男子愛不釋手，便足以說明此劍的不俗。
中年男子轉過身，把手中長劍放回鞘中，“四品劍客，這柄劍在你手上有些委屈了，不過既然是他送給你的，那就是你的東西，本……老子不會強奪。”
男子把長劍遞給宋牧，手握長刀。
接過長劍的宋牧微微彎腰，“多謝前輩。”
男子笑了笑，語氣不容拒絕的說道：“老子在固守城中有官職，你跟老子走，老子為你安排一個職位，並為你安排同境界的劍客喂劍，你的劍術必然突飛猛進，老子也可以利用職位之便，為你尋到適合練習的劍譜，想必不出幾年，你便可躋身一品行列。”
宋牧臉色為難的說道：“前輩的好意，宋牧心領了，他日有機會一定報答，只是我還有事要做，不能跟你走。”
男子哈哈笑道：“無妨，你既然已經答應了，就算給你些時日又如何！你放心，老子不會強人所難，固守城的城門為你敞開。”
“前輩，我是說……”
剛剛開口的宋牧就被男子打斷，“唉，感謝的話就不必說了，你與老子有緣，老子這個人，最相信緣分二字。”
男子說完，腳跟一踏地面，身軀離地而起，大步踏空而去，如先前的白衣青年，留下了一句話，在宋牧耳畔回蕩。
“你到固守城，報老子的名字，老子叫鹿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