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末日後三十年
寒風呼嘯,雪裹漫天,霜降大地,厚三尺高的皚皚積雪鋪蓋在道路上,每向前一步都能感受到那強大的阻力。
“轟~!”引擎的嘶喊聲迴響在這一片白寂之中,為這一個雪白的世界增添了一絲生氣。
一輛敞篷兩人座的越野車緩慢行駛在雪地中,車頭處安裝着一個類似於推土機頭的裝置,使得越野車經過的地方露出了一條水泥路。
開車的是一個滿臉雀斑的男人,他戴着護目鏡,一邊開車,一邊悠閑地哼着歌,一身厚重的衣服是保護他能夠在這片凍土上穿越的源頭。
這時,地平線的盡頭處出現了一個黑點,隨着距離越來越近,那黑點也漸漸顯露出了它的真面目——一座龐大的城市!
“馬修!看!新法蘭!”一張圓滾滾的臉上佈滿了雀斑的男人指着前方的城市吶喊道,如果不是他現在正在開車,估計他現在早已經興奮得跳起了舞來。
坐在副駕駛上的男人,正是雀斑男人口中的馬修,他同樣戴着護目鏡,一張瘦削的臉龐上乾乾淨淨的,沒有一點瑕疵,或者說沒有一點痘印。如果湊近了看,會發現他的嘴唇與鼻子的鄰近處以及下顎有着淡淡的黑色斑點,那正是身為一個男人的體貌特徵——鬍子,只不過,被他颳得非常乾淨,幾乎看不出來痕迹。
“這就是······新法蘭嗎?”馬修喃喃自語道。
映入馬修眼帘的,是一個龐然大物!
第一眼瞧見的,是一堵用木材建成的簡單圍牆,圍牆形成了一個圓圈,將整座城市包圍在中心。雖然是用木頭建成的,可是對於那些手無寸鐵而又飢腸轆轆,渾身上下沒有一絲力氣的難民來說,無疑於是一道將他們阻隔在天堂之外的絕望之牆!木牆上有着一道道尖銳的木刺,防止有人通過攀爬的形式越過木牆進入城市。為了城市安全,木牆只有兩個缺口處,要想進入城市,只能從缺口處進入,而每個缺口處又有五名拿着斧頭的城衛守衛着。木牆不高,作為城牆來說並不合格,可是就是這隻有兩米高的木牆不知道將多少人給攔在了城市之外,讓他們在暴風雪中自生自滅。
透過木牆,很輕易地就能看到城市的一些建築物。這其中,最引人注目的便是那座高塔!馬修目測看來,那座高塔大概有三層樓高,整體大概呈圓柱形,由石頭建成,頗有一點中世紀時城堡的風格在裏面。可是現在,馬修眼中的高塔卻是一堆廢墟。高塔殘破不堪,馬修隱隱約約能夠看到高塔上面的斷面,不知道是什麼緣故導致了這座塔被摧毀了。
城市裏的建築除了高塔,其它的建築從外面看來大致一樣,都是簡陋粗暴的建築風格,用石頭、木材等最原始的材料建造而成的大棚,應該便是城市居民的住所了。
“停車!”
來自遠處的吼聲打斷了馬修的思緒,只見木牆缺口處的五名守衛紛紛舉起了手中的斧頭,眼神不善的盯着二人,而缺口處排成一條長龍的想要進入城市的難民們則也紛紛回過了頭看着他們二人。
馬修給雀斑男人使了個眼色,雀斑男人將車停在了距離缺口處十米的地方,與一旁的衣衫殘破、面色萎靡的難民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五名守衛中的一人對其他人似乎說了什麼,然後他獨自一人走了過來,警惕地看着馬修二人。
“你們是什麼人?”
馬修打量着這名守衛,只見這守衛外面披着一件殘破的披風,披風布料中的線隨着時不時吹來的寒風飄舞,
披風很大,正好從男人的頭上垂落到他的腰間,起到了一定的禦寒作用。披風下,是一件單薄的外套,而外套下,則不知道穿着多少件衣服,對於普通人來說,最簡單的禦寒方式便是多穿衣服,也不管好不好看,只要能禦寒,就可以往身上套。守衛本就身材高大,體格健碩,再被多件衣服一裹,整個人便如同一隻人形熊一般,幾分憨厚可愛的同時又令人心生絲絲畏懼。
“比爾·懷特”雀斑男人笑着伸出了手。
尷尬的是,這位看起來像是這裏的守衛頭頭的男人根本沒有握手的意思,依舊是警惕地盯着他們。
“詹姆斯·馬修,來自舊朗敦。”馬修自我介紹道。
懷特尷尬地縮回了手,眼中閃過一絲不明意味,但是卻被他那笑容給掩蓋住了。
“唐·馬庫斯”男人報上了自己的名字“你們也想進城?”
懷特的臉上立即湧上了討好的笑容,像一隻正在向主人撒嬌的小狗一般,即使他那張圓臉配上他的表情的確很像只狗,可是臉上的雀斑卻無法令人心生憐惜的感情。
“是的,我們從舊朗敦逃出來,乘船過海,來到了這裏。”馬修說道。
“逃?”馬庫斯心裏升起了懷疑“舊朗敦人口眾多物資豐富,你們為什麼要逃出來?”
懷特沒等馬修開口,立即接道:“舊朗敦已經······不存在了。”
“什麼?”馬庫斯大驚。
“舊朗敦作為始居地,居住條件很好,導致了大量難民流入,城裏的物資很快就不夠了。加上前段時間的突然降溫以及暴風雪,舊朗敦沒有應急的資源,所以······”
馬庫斯沉默了一會,彷彿在緩解自己的情緒。
“現在,舊朗敦已經成為了廢墟,大多數人都向外逃走,我們也是逃出來的。”馬修依舊冷靜地說道。
“唉~雖然舊朗敦對我們這些前哨基地非常不公平,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樣,可是畢竟是我們的始居地啊。”
聽着馬庫斯感慨的話語,馬修這才發現馬庫斯的英語居然和自己一樣是英式口音,這也代表着這個男人曾經也是舊朗敦的一員。而新法蘭這座城市,馬修也是幾個月前在一處避難營地里聽人說起過,這才知道這裏居然有一座城市,根據男人口中的前哨基地,那麼很明顯,新法蘭原本並不是一座城市,而是由舊朗敦派出的人建立起來的一座前哨基地,只不過後來發展成為了一座城市。
“既然你也是舊朗敦的人,那麼我就跟你直說了。”馬庫斯指向一旁排隊的難民,繼續說道:“你們可以進城,但是,你們必須跟他們一樣,排隊,聽從我們的分配。你們的居所、物資······”說到這,馬庫斯又指向了他們的越野車“必須交由我們處理。”
懷特一臉沮喪,雖然知道了結果,可是,當結果真正的擺在了他的面前,他依然免不了一陣傷心與無奈。是啊,現在這個世道就是這麼的殘酷,人性······或許現在能夠活下來的人,是拋棄了人性才能繼續在這個世界上生存下去的吧。
“我們與那些難民不一樣,我們有價值。”馬修說道。
“哦?你們是工程師?”馬庫斯起了興趣。
“我曾經是舊朗敦冒險者小隊的一員。”馬修說道。
“嗯,正好我們剛剛損失了幾名冒險者,你可以加入我們的冒險者小隊。”馬庫斯又看向一旁的懷特“那你呢?你又有什麼價值?”
懷特諂媚地說道:“您說我有什麼價值我就有什麼價值!”
馬庫斯一臉淡然,心中卻升起了對懷特的不屑,看來,是一個只會拍馬屁的廢物。
“好了,我知道了,你們跟我來。”
馬庫斯領着馬修二人徑直朝關口處走去,這時,一道微弱而又憤怒的聲音在耳旁響起。
“憑什麼他們可以不用排隊?”
馬庫斯身形一頓,連帶着馬修二人也停下了腳步。
馬庫斯回頭看向那聲音的主人,一身單薄而又破爛,連補丁都打不起的衣裳,原本虛弱無神的眼睛此刻已被怒火取代,正直直地看着自己。他的眼中帶着幾分憤怒,而這憤怒之中又參雜着幾分不解,為什麼?為什麼他們就要老老實實地在這排隊,而那兩個新來的就可以直接進城?這不公平!
“憑什麼?就憑他們身上有可利用的價值!”馬庫斯看着那人,冷漠地說道:“你呢?你有什麼價值?”
“我······”那人愣住了,因為他發現自己一沒力氣,二沒技術,確實沒有利用價值,可是,難道一個人必須證明自己的價值才能獲得生存下去的權力嗎?
馬庫斯指着馬修,看向那人的眼中滿是嘲諷“他曾經是舊朗敦冒險者小隊的一員,有豐富的野外生存探索經驗,你呢?你可以做什麼?”
那人剛要張口辯解,只見馬庫斯接着嘲諷道:“你什麼都幹不了,連最基本的體力活都不要你,你進城,只會浪費我們新法蘭的資源,而你,卻回報不了新法蘭。給了你進城的機會已經是看在大家都是人,都是為了生存的情況下,你還抱怨,你覺得不公?”
那人沉默了,他很想反駁,可是他知道,自己確實如同他所說,什麼也幹不了,自己只是為了活下去,所以······
馬庫斯轉頭看向了懷特,三秒后,又轉過頭去看向進城的難民們,朗聲喊道:“每個人只要能證明自己的價值!就可以不用排隊!”說完,他微微轉頭,餘光看着懷特的身影,冷冷地道:“既然你證明不了你的價值,就跟他們一起排隊吧。”說完,便給了馬修一個眼神,自顧自地走了。
懷特的笑臉頓時僵硬了,他無助地看向馬修,希望馬修能幫幫他。
馬修正思索着,他心裏知道,與懷特認識這一年裏,懷特確實沒有什麼本事,唯一的本事便是看人下菜,拍馬屁。雖然沒什麼本事,可是懷特對朋友還是很仗義的,對自己也頗為照顧。於是,馬修對着前方離開的身影說道:“他跟我一起的,可不可以讓我們······”
“不可以。”馬庫斯半轉身,冷漠地說道:“他沒有價值。”
是啊,這個世道,沒有價值的人是可有可無的,活着沒有用,反而還浪費資源,不如就去······馬修一向的冷靜轉為了難得一見的無奈苦笑,他用眼神向懷特示意自己愛莫能助。
馬修走了,跟着馬庫斯一同進入了新法蘭,只留下在那長龍的尾巴處,獨自一人忍受着刺骨寒風的懷特,懷特靜靜地看着一個空地,不久前,那裏停放着一輛越野車,一輛,屬於自己的越野車,現在,沒有了。懷特的心如同脆弱的玻璃一般,裂開了一絲細縫。他的眼中平靜又無神,彷彿沒有受到什麼影響,可是,他垂下的手卻緊緊地握成了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