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 第九章

第 9 章 第九章

田家祠堂,田老太爺端端正正跪在中央,對着上方正中的牌位懺悔,後輩子弟不成器,要賣掉家裏的傳承。

老太爺想到感傷處,在親爹牌位面前落起淚來,田十七郎從外面進來,他正是桀驁年紀,把眉一挑,半是不耐半是嘲諷道:“爺爺要是捨不得乾脆就不賣了,咱一大家子都喝西北風去。”

田老太爺扯下衣服上的一粒紐扣,反手擊在田十七郎頭上,接着拾起一旁的拐杖追着他打:“你這小孽障,好端端的又來招老子,不給你一頓狠的你吃不住教訓!”

田十七郎勝在年輕身法靈活,但吃虧也在年輕,再不馴又哪敢跟自個古稀之年的爺爺打起來,躲都來不及。

他被打得哇哇大叫,然而他不敢反抗,田老太爺卻是真敢使勁,一大把年紀了,從五個兒子到二十多個孫子,除了還在襁褓里的,哪個沒被他打過,打法都成練花了,也早沒了心疼。

田十七郎在慘叫中忙喊出正事:“爺爺姓丁的老頭來了!您還要不要您的銀子了!”

銀子二字真真戳到了田老太爺的死穴,要說田老太爺這一生有什麼後悔的,無疑是跟婆娘生了太多子女——五兒六女。

五個兒子得娶五個媳婦,六個女兒得備六份嫁妝,等把最後一個女兒嫁出去,老妻一算家產,得,就剩一個底了。

這還不算什麼,兒子娶了媳婦得生孫子孫女,孫子要習武,長大要娶妻;孫女要備嫁妝,長大要嫁人。

田家沾了他爹的光,算是武林世家,家裏子孫人人習武,花費本就比別人多,兒媳們生了一個又一個兒子,老妻一個銅板恨不得掰成兩半花,早早愁白了頭髮,還是沒保住日漸空蕩的庫房。

等老妻沒了,田老太爺當家,他才知道家裏的艱難,只是老妻都沒辦法,田老太爺更沒有,丁老鏢頭今兒不找上門,過不了多久,田老太爺就得主動往外放消息了。

田家的洗髓湯和拿手武功,半是田老太爺親爹田宗師從外頭得來的,半是田宗師憑着自己宗師的造詣細細改過的,不比別的武林世家差多少。

也就是還沒傳幾代,田老太爺又是田宗師的親兒子,這才敢把這些拿出去賣,不然換了別的孫子,打死也沒這個膽子。

“好好替爺爺跟你曾爺爺請罪。”

田老太爺一腳踢在田十七郎腿彎,把他摁跪在祖宗牌位前,扔下一句話,轉身就走。

一動不能動的田十七郎:“……”關我什麼事啊。

待客的小廳里,丁老鏢頭已經喝上了茶,田老太爺先瞥一眼他杯里的茶——茶湯清亮,他瞪了眼站在一邊的大兒子,蠢蛋,這個時候得哭窮,不哭窮人家咋送錢。

無辜被瞪的田大鵬憨笑。

田老太爺看得心煩,擺擺手,讓他先出去,留在這影響他發揮。

田大鵬見怪不怪,離開待客廳來到廊下,田府佔地不小,但只勉勉強強保留下一分田宗師在時的氣派——值錢的都被變賣了,要不是家裏人多,房子小了住不開,老宅也得賣。

習武之人中氣足,無論是古稀之年田老太爺還是一大把年紀仍在走鏢的丁老鏢頭,哪個都不是嗓門小的主,田大鵬不專註聽也能聽到他們的聲音。

他對他們說話的內容沒多關注,只注意去聽誰聲音大誰聲音小。

起先,田老太爺的嗓門驚飛了屋檐上停留的鳥雀。

看來他爹早就打好了腹稿。

接着,屬於丁老鏢頭的吼聲震飛了屋頂的兩片瓦。

田大鵬掩了掩耳朵,丁老鏢頭也是有備而來。

吼聲一道比一道大,忽然,隔壁牆頭飛來一把刀,潑辣女聲輕易蓋過前兩道聲音;“喊什麼喊!還讓不讓老娘做菜了!”

是李大娘。

田大鵬朝隔壁牆頭投去崇拜的眼神,無數次經驗證明,能阻止親爹打兒孫的,除了親奶奶,還有可能是隔壁大娘。

待客廳里的爭論轉為和聲細語,田大鵬從半下午等到月上中天,掩着的大門“吱呀”一聲,一道身影志得意滿地走了出來。

田大郎收腹抬頭,一掃疲態,看去一眼,心下頓時一個咯噔。

先出來的是丁老鏢頭。

丁老鏢頭看到他,嘿然一笑,“大侄子還等着呢,也好,快去扶你爹一把。”

田大鵬緊張道:“我爹怎麼了?”

“沒怎麼,”丁老鏢頭一擺手,憋着笑:“就是太高興了。”

田大鵬:“……”我不傻,我不信。

丁老鏢頭很難止住笑意,那可是快七百兩銀子,比不得田家將要到手的一萬多兩,但那是白得的,格外的香,而且都夠整個鏢局吃一兩年了。

他路過田大鵬,樂呵呵地拍了拍他的肩,親切道:“大侄子哎,你家可真是老頭我的福星。”

田大鵬:“……”莫名其妙。

等丁老鏢頭走遠了,田大鵬快步走進待客小廳,發現他爹扶着桌子無聲狂笑,老臉都扭曲了。

見到田大鵬,田老太爺也不嫌棄了,激動得一把抓住他的手臂:“兒子!一萬兩啊!賣了一萬兩千四百九十九兩!你兒子閨女娶媳婦嫁閨女的銀子都有了!”m.

田大鵬眼睛也是一亮:“一萬兩千四百九十九兩?”

他家兒郎多,閨女也多,頭幾個還有錢嫁娶,到了後頭的,硬生生不敢再提婚嫁之事,一個個都成了大齡未婚男女,田老太爺這個當爺爺的愁,田大鵬這個當爹的更愁。

十萬兩是糊弄外行的,陳修潔要是自己來田家,田老太爺敢叫這個價,可惜他聰明,委託了丁老鏢頭。

“對,”田老太爺心中一陣陣的可惜,氣得一兩銀子一兩銀子的跟丁老鏢頭掰扯:“一萬兩千四百九十九兩!”

父子倆激動的不行,勉強睡下,夢裏都是白花花的銀子和喜樂聲。

另一邊,連夜趕了個來回的丁鏢頭剛吃上一個熱氣騰騰的包子,丁老鏢頭告知他這個喜訊:“價錢談好了,一萬兩千四百九十九兩,姓田的還挺倔,哼,大老爺們斤斤計較磨磨唧唧,跟個娘們一樣,兒子,你把好消息告訴陳公子去。”

“……”丁鏢頭吸溜一口肉包子的湯汁,語氣平靜到麻木:“老爹,我累。”

陳修潔住在鴻禧府中間,田家在鴻禧府最北邊,連夜趕了個來回,他現在還能在這吃包子而不是倒頭就睡,靠的是他的體力,這不代表他還能再跑一個來回。

丁老鏢頭嫌棄地看着他:“真沒勁了?”

“嗯。”

丁鏢頭兩口吃掉一個包子,頭也不抬,又拿起一個。

“吃吃吃,就知道吃!鏢局就是被你這樣的飯桶給吃窮的!”丁老鏢頭突然發覺自己和田老太爺也是同病相憐,他沒好氣道:“得,老子親自去。”

當天下午,從蘭家回來的陳修潔就在自家的雜貨鋪里見到了名為道喜實為催債的丁老鏢頭。

陳修潔失笑,尤其是在聽到價格最終定為一萬兩千四百九十九兩之後,這個價格不錯了。

“辛苦丁老伯了,”陳修潔湊了個整,給了他七百兩銀票。

這自然不止是他之前的承諾,還包括對他如此盡心的酬勞和感謝,最後還帶有一分討好。

“這怎麼好意思。”

丁老鏢頭嘴上說歸說,動作卻一點沒遲疑的接過銀票。

陳修潔也不在意,溫聲道:“一萬多兩銀數額不少,在下一時半會恐湊不齊,不知丁老伯跟田家議了多久的期限。”

“一個月,”丁老鏢頭走江湖多年,自然不會沒考慮到這點,“不過陳公子要是真有困難,再拖三兩個月也沒問題,這會兒擔心有變的是田家人才對。”

陳修潔疑惑:“為何?”

丁老鏢頭語氣頗為古怪,古怪中還夾雜着一絲鄙夷和自豪:“田老頭有二十五個孫子,十八個孫女。”

陳修潔臉上露出震撼的神色:“……”

“聘禮按五百兩來算,田老頭二十五個孫子,算下來就得一萬兩千五百兩,孫女的嫁妝按三百兩來算,十八個孫女就得五千四百兩,這加一塊就得一萬八。”

丁老鏢頭嗤一聲:“賣了田老頭他都拿不出一萬八千兩銀子。”

而且這是丁老鏢頭按自家算的,他家祖上沒什麼能人,有多少錢出多少的聘禮,田家可不一樣,人家祖上出過宗師,關係還不遠,衝著這個名頭,就有殷實人家願意和田家結親。

對田家來說,這不算純粹的喜事,準確說是痛並快樂着,親家能拿出一千兩的嫁妝,田家少說也得出一千兩的聘禮。頭幾個孫子孫女娶的娶嫁的嫁,田家就撒出去差不多萬兩銀子。

末了,踩完田家,丁老鏢頭高高興興地表示自家當初是真英明:“我媳婦生完丁武我就說咱不生了,兒子有一個就夠了,多了養不起,嘿,田老頭就是蠢,兒子女兒一氣生了十來個,活該他過不舒坦晚年。”

古怪已經不足以形容陳修潔的心情,鬼使神差,他在丁老鏢頭臨走前叫住他:“……田家還缺銀子嗎?”

他深刻意思到鈔能力這麼好使。

丁老鏢頭沒覺得詫異,長久支撐一家鏢局,養一大幫小子,他算數不差,飛快替田家算了筆賬,翻修老宅,嫁女娶媳,還得把幾個兒媳婦孫媳婦偷偷貼補的嫁妝給還回去——田老頭喝醉酒一把鼻涕一把淚說的。

再有一個,田老頭下頭已經有了好幾個曾孫,得,子孫都是債啊。

“缺,”一萬多兩,着實不少了,但對田老頭來說,那是真不夠花,丁老鏢頭朝他心知肚明地笑了笑:“陳公子湊夠了錢,不妨再親自去一趟田家。”

陳修潔要買洗髓湯,還是能給成年人用的洗髓湯,目的不言而喻,有了洗髓湯,接下來自然需要武功心法,田家那不就是現成的。

不過他還真敢想。

丁老鏢頭一把年紀都覺得有些酸,瞧瞧人家,小小年紀揮金如土,連武功心法都敢用買的了,江湖上有幾個人敢想。

法不輕傳,尋常人想學真本事,不給師父當牛做馬數年,想都不要想。

丁老鏢頭一身本事也是少年時碰巧遇到師父想收徒弟順手給收在門下的,十來個師兄弟,最早的也給老師掃了五年地才得了真傳,像他這樣不上不下的,十來年才被教了幾手真功夫,之後就算出了師。

陳修潔倒好,錯過了習武年紀有什麼打緊,花一萬多兩買宗師精心改過的洗髓湯;沒有人教又不是什麼大事,再花重金請武師登門一對一精心指導;沒武功心法也沒什麼難的,他有銀子啊,買!

丁老鏢頭似乎已經看到了以後的場景,這錢不能讓田老頭全賺了,他轉念想了一圈,他是不成,沒耐心,鏢局裏的小子成天抱怨,陳修潔不同於以往的小子,打不得罵不得。

“陳公子覺得我們家丁武怎麼樣?”

這話有些怪,陳修潔眼底疑惑一閃而逝,隨即似乎有些明白他的意思,沉吟片刻,道:“丁大哥赤子之心,令人佩服。”

也許在旁人看來丁鏢頭實在是個有些憨傻的漢子,但他在認真做一件事時總有別人難以企及的專註,這種特質,稱得上是優點。

丁老鏢頭聽得舒心,要不怎麼說是讀過書的人,讀過書就是不一樣,夸人好聽。

緊接着他道出目的:“那陳公子覺得讓丁武教你基本功怎麼樣?”

陳修潔欣然應聲:“此是我之榮幸。”

丁老鏢頭再接再厲跟陳修潔談好丁武的工錢,一個月十兩,這價格着實不算低,陳修潔店裏的小夥計牧一寶,一個月的工錢也不過半兩,就這已經是市面上的高價。

丁老鏢頭心滿意足離開,陳修潔“專心”投入賺錢大業。

一萬兩千多兩實則他反手就能拿出來,利舉人別看只是一個舉人,只是這朝代崇文鄙商,一個小小舉人地位就在大多富商之上,他們很樂意把銀票捧到前者家裏去。

陳修潔趁着沒和原主身體緊密聯繫之前附身貓兒忙碌一夜搬空了利舉人家,不好帶的他胡亂扔了,若被貧家撿走也算一樁善舉,好攜帶的如銀票,陳修潔就足足帶了三萬兩,再加上一些金玉,陳修潔現在的家底大概有四萬多兩。

之所以一直對外表現的不算富足,不過是秉持財不露白的處事方式罷了。

如今搭上蘭家,陳修潔總算能對自己的豪富有個解釋。

看着忙忙碌碌,實則上心程度打了好幾個折扣,如此拖了大半月,從蘭夫人手裏拿到第一個月的分紅,陳修潔總算對丁老鏢頭稱自己湊足了錢,能去田家帶回洗髓湯方子了。

丁老鏢頭盡心儘力,特意推了單生意,親自帶着他去了趟田家。

陳修潔終於見到了田老太爺以及……他的一幫孫子孫女,硬生生將待客廳擠得沒了空地。

陳修潔在眾人熱切的目光中硬生生緩了好一會兒才讓自己恢復平靜,“一萬兩千四百九十九兩,田老請過目。”

巨款當前,田老太爺卻盯着陳修潔看個不停,像是他比一萬多兩銀子還值錢,“……小夥子成親了沒有?”

丁老鏢頭白了他一眼:“你打的好算盤,也不看看陳公子什麼樣貌品格,你家的姑娘——般配嗎?”

不是他貶低田家姑娘,只是田家姑娘再好看再出色,生在武林世家,她們也是朝着英氣發展的,而陳修潔,左看右看都是個讀書人。

一文一武,不般配啊。

田老太爺沒理他,看着陳修潔和藹可親道:“陳公子是吧,我託大,長你些年月,就直呼你名諱了,修潔啊,你看我這幾個孫女怎麼樣?和你年紀相當,你看上了哪個?要是看上不止一個也行,只要我家姑娘願意,你把姐妹幾個一併娶回去都沒問題。”

“只要聘禮給足是吧,”丁老鏢頭涼涼補刀,冷嗤道:“田老頭,怎麼回事,你不是不屑盯着孫女的聘禮,怎麼這回改了主意。”

田老太爺瞪他,那是因為之前的孫女婿也沒有陳修潔這麼富啊,一萬多兩說拿就拿,那能是普通人嗎?

陳修潔在田家姑娘火熱的目光以及田家郎君殺人的眼神下尷尬無比,丁老鏢頭慢悠悠道:“一個女婿半個兒,孫女婿也一樣,成了一家人,洗髓湯總該給孫女婿配一份吧?”

反正陳修潔不是真的非要買洗髓湯的方子不可,只是想用一次而已。

“爺爺!”

丁老鏢頭話音一落,當即就有田家兒郎坐不住了,銀子還沒進懷裏呢,誰捨得再拋出去。

田老太爺遺憾地嘆了口氣,讓孫子收好銀子,熱熱鬧鬧地一起用過午宴,陳修潔由丁老鏢頭送回家,也讓小夥計牧一寶早些回家休息,他就去了後院卧房,迫不及待地翻開記有洗髓湯方子的紙張。

洗髓湯並不是陳修潔所想的只有一張方子,確切的說是九個方子,每個方子泡半個月到一個月不等,直到半年之後,洗髓這一過程才算完成。

陳修潔看完方子,這才算放下心裏的一絲懷疑,第二天分幾家藥鋪買回藥材,按方子調好洗髓湯,讓系統監控他的身體情況,自此真正開始了他的習武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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必死之人[快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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