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 第十章
隔了半個月,丁老鏢頭把兒子丟進了陳修潔的萬寶雜貨鋪。
丁鏢頭起初不大願意,教人習武這種事枯燥且無趣,平時在鏢局他都是能避則避,尤其是老爹叮囑說不能打不能罵,那就更無趣了。
丁鏢頭喜歡吃肉喝酒,再要不就自個窩在院子裏練武,教人習武?還是算了吧。
怎奈胳膊拗不過大腿,丁老鏢頭掐著兒子的命脈——銀子,沒銀子丁鏢頭沒肉吃沒酒喝,僵了幾天只得屈服了。
第一道方子足足泡了半個月,從第二道方子起,泡湯之餘還需配合著一套武功動作,不含心法。
丁鏢頭到任第一天,陳修潔沒忍住,嗷嗷慘叫,哭得稀里嘩啦。
實在是太疼了,不練不知道,練了才明白什麼叫骨頭都生了銹。
這還是他泡過第一道洗髓湯后,要是放在之前,這些明顯違反人體極限的動作他根本不要去想。
如此再泡了兩個多月的葯湯,陳修潔整個人脫胎換骨,從前屬於王敏才的文秀徹底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明顯有別於文人的英武昂揚。
若是認識王敏才的舊人與陳修潔迎面相遇,只怕至多也就覺得這人有些眼熟,具體像誰,他可能會想起王敏才,但一文一武,一生一死,誰也不會覺得他們之間真的有聯繫。
這不是陳修潔攬鏡自顧自以為的,他的改變,經得起舊人的檢驗。
因兩家是初識,彼此信任有待增強,加之數額巨大,蘭夫人與陳修潔約定,每月抽出一日對賬,理清上個月陳修潔應得的分紅。
陳修潔是外男,又有幾位管事在,蘭夫人在前院待客的小廳見他們,陳修潔隨小廝路過書房,聽到蘭子翁少見的哈哈大笑,似乎頗為歡喜。
“蘭大人有客人在?”陳修潔難免側目。
在他印象之中,除了懼內之外,蘭子翁確實是標準的古代酸儒,不苟言笑,不通庶務,似乎又因出身世家,認為大喜大怒傷身,故而喜怒少形於色。
陳修潔見過蘭子翁幾面,這位蘭大人向來態度淡淡,罕有笑顏。
小廝回道:“大人今天帶了一位年輕學子回家,聽說頗為看重。”
陳修潔沒將這事放在心上,蘭夫人為拉攏他,留他在府中用午宴,丫鬟來稟報午宴已準備妥當,席間,蘭子翁與一名年輕男子出現。
那年輕男子稍稍落後蘭子翁半步,舉止有禮而不過分謙卑,兩人行走間仍在對答詩文,往往蘭子翁剛說出上一句,男子便接下了后一句,可見學識功底之紮實。
“可是紀小郎?”蘭夫人含笑問了一聲。
紀高軒轉向蘭夫人的方向,微微垂目,並不直視,“晚生紀氏高軒,拜見夫人。”
蘭夫人早聽聞相公帶了一名年輕學子回府,又見他儀錶堂堂、禮數周全,更妙的是身上沒有年輕人的浮躁,三分喜愛便成了五分,笑着一指蘭子翁:“你喚他什麼?”
蘭子翁做官不行,也就能教教書,雖非紀高軒嫡親師長,但出於尊敬,紀高軒喚他“先生”而非“大人。
當下便帶着一絲親近回道:“蘭先生。”
蘭夫人對相公十分了解,笑着道:“那就換個親近的稱呼,我娘家姓范,你便叫我一聲范姨吧。”
紀高軒一怔,朝蘭子翁瞥去一眼,卻見他正柔情滿滿地看着自家夫人:“……”
他帶着一絲茫然在蘭夫人期待的目光下道:“范姨。”
蘭夫人高聲應下,周圍下人盡皆道喜,氣氛熱烈,蘭夫人向他介紹席間另一位客人:“這是陳公子,是范姨的一位友人,你二人年紀相仿,同輩相稱即可。”
紀高軒克制住心底腹誹,與陳修潔互相見禮,通過姓名。
一道道精美菜肴被送了上來,蘭夫人八面玲瓏、面面俱到,不僅頻頻對陳修潔勸酒,還能淡定且及時的將又被蘭子翁考問的紀高軒給拉回來。
陳修潔大半時間都在埋頭苦吃,之所以願意留在蘭家用飯,一方面是他也有意和蘭夫人表示親近,另一方面就是為了蘭家的廚子了。
蘭夫人的寵夫程度讓陳修潔大開眼界,別看蘭子翁只是一個小小的五品官,其生活看似不及高官貴族奢靡,然而精細與精緻程度卻是那些高官貴族遠比不上的。
如這蘭府的廚子,每一位都既擅廚藝又通醫術,最擅長在不破壞口感的前提下保持營養均衡,放到幾千年後,每一位都是重金也難聘請的營養師。
陳修潔曾出於好奇跟蘭夫人打聽過,據蘭夫人說,每一位廚子她都在他們身上花費了近千兩銀子。
陳修潔:“…………”
啥也不說了,就是羨慕。
蘭子翁,真人生贏家。
用過飯,陳修潔跟蘭夫人告辭,而紀高軒,其人又被蘭子翁帶進了書房,整個午宴全程,紀高軒和陳修潔說的話不超過十句。
陳修潔帶着上個月足有千兩的分紅走出蘭府,跟系統感慨:“練武等同整容啊。”
王敏才一心讀書,雖紀高軒的記憶比較模糊,陳修潔是在他報出姓名之後才將他和男主對上號的,但紀高軒也沒認出他這個心上人的前未婚夫,可見他的改變之大。
“這樣最好,”陳修潔道:“反正我沒打算摻和原劇情。”
王敏才對未婚妻的確有幾分憧憬,但也僅限於此,兩個少年人只隔着家人見過兩三次面,連面容都是模糊的,更不要提什麼男女之情。
王敏才既不心悅於杜蓉蓉,想來對她芳心另系憤怒有限,陳修潔無意去自以為是懲罰她。
他很快將和紀高軒意外見面拋之腦後,更沒有去探一探男女主的現狀。
又一月的去蘭府分紅,蘭夫人說起蘭子翁收了個弟子,神神秘秘地讓陳修潔猜。
陳修潔大多時間都沉迷習武,接觸的人有限,蘭夫人讓他猜測,那跟直接告訴他答案有什麼區別。
他坐在椅上,脊背挺直,英武氣魄更勝昨日,笑道:“是我上回在貴府見到的那位紀公子吧?”
蘭夫人也不意外他能猜到,跟他悄聲道:“賢弟記憶這般好,想來也記得上回見過的我那娘家侄女?”
陳修潔無奈:“老姐姐怎又說起這事?”
自來到這個時代,似乎每個和他稍有些深交的人都想給他說親,蘭夫人悄悄給他指過自己娘家侄女,丁老鏢頭很想把自家侄女推薦給他做女護衛,田家就更不得了了,幾個姑娘任他挑選,就連街上賣餛飩的王家大娘明裡暗裏都給他推薦過街角綉工極好的張家閨女。
陳修潔真想回一句自己是單身主義者,一輩子不打算結婚的那種。
系統告訴他:“你要是真敢說,王家大娘明個就敢領着衙役來抓你。”
事有反常必為妖,人也是。
蘭夫人瞪他一眼,道:“你要是真不願,那我可就將人說給軒小郎了。”
從故作親近的紀小郎到軒小郎,可見蘭夫人對相公這個弟子的態度。
陳修潔稍一沉吟,提醒一句:“范姐姐可別點錯了鴛鴦譜,總該問問紀公子,萬一人家已經心有所屬,總不好害了兩家人。”
系統給他的那本首輔小嬌妻主要是以女主杜蓉蓉的視角來講述的,對男主紀高軒的描述比較簡略,但陳修潔依稀記得紀高軒的娘曾經給他定過一門婚事。
“但願那個可憐的姑娘不是姓范,”陳修潔道,他有些後悔,沒有在系統把劇情收走之前把劇情倒背如流。
出於某種保護機制,系統沒多解釋,只鄙視他說“解釋了你也聽不懂”,劇情在存在二十四小時后就消失了,而那個時候,陳修潔正忙着扒拉利舉人的庫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