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第六章

牧一寶換上新衣，將頭髮梳順，洗乾淨臉，拘謹地站在一旁，看着倒也是個不錯的小郎君。

眼下雜貨鋪並無貨物，自然也不會有什麼客人，陳修潔閑時便教他一些常用字就和禮儀規矩。

這些內容不涉及王敏才的個人私隱，陳修潔便讓系統截取了相關記憶給他，剛巧免了再學一遍的宮功夫，省卻數年時間。

牧一寶機靈聰明，懂得看人臉色，知道陳修潔什麼時候需要他說話，什麼時候需要他安靜，要說陳修潔對他有什麼不滿，那就是做飯了。

王敏才是個書生，從沒有要學做飯的念頭，陳修潔生前外賣業發達，也沒有要學做飯的需要，來到這個時代，在吃飯這一點着實難到了他。

牧一寶倒是會做些簡單的飯菜，但牧家窮極，食材有限，他會的也不過是簡單幾樣罷了。

陳修潔跟牙行的馬管事打過招呼，拜託他再找一位廚娘過來，在此之前，兩人的三餐都是在酒樓解決的。

鴻禧府是府城，酒樓林立，味道上佳，價錢有高有低，陳修潔得了利家大半家財，高檔酒樓去不起，一般但具有一兩樣特色的酒樓門檻卻攔不住他。

陳修潔帶着牧一寶熟門熟路走進酒樓大堂，小二亦步亦趨，笑容滿面。

點過菜后，陳修潔期待已久的說書先生終於出現在大堂的檯子上。

頗有幾分脫俗仙氣的老先生將醒木一拍，中氣十足：“啪！色色色，千古一過，君子失德小人常樂，大丈夫也難把美人關過！”

又是一聲清脆響聲，滿堂寂靜，一雙雙期待眼睛看向老先生。

老先生早已習慣，神態自若，聲音抑揚頓挫：“各位看官，小老兒今日要講的是那江湖名俠夏文德，話說這位文德大俠了不得，年輕時候就是出了名的多情公子……”

大俠的故事，不可避免的有英雄美人、知己紅顏，聽得男子熱血沸騰、心嚮往之；女子兩腮泛紅、含羞帶怯。

牧一寶的表情跟隨着老先生的講述而變換，時而驚駭，時而愕然，時而遺憾，好不精彩。

陳修潔也沒比他好多少，老先生靠這手藝吃了一輩子飯，只寥寥數語，就將眾人帶入那個世界，將這一切收入眼底的系統心肝發顫：“宿主不會打算混江湖吧？”

系統不淡定了，企圖讓陳修潔回心轉意：“宿主，這個世界的天機落在朝堂啊，你折騰江湖費什麼勁，吃力不討好。”

任它怎麼說，陳修潔都一點反應沒有。

再問，陳修潔就說：“我樂意。”

系統一哽，難受極了，這真是個強大的理由，遊玩模式下，一切以宿主的自身安全和意願為主，任何人不得干涉。

夏文德紅顏無數，講完他與第三位紅顏的浪漫邂逅，說書告一段落，如雨的賞錢從天而來，說書先生輕輕頷首，轉身離開，大有視金錢如糞土的架勢。

陳修潔也貢獻了一份賞錢，大堂內爆發熱烈的討論，他拿起筷子，邊吃飯邊旁聽。

“夏文德真是好命，女俠們個個英姿颯爽，怎麼就都看上了他。”說話的人像是整個浸泡到了醋里。

“雪仙子脫俗美貌，可憐遇到了花心薄情人，淪為眾人口中的一段談資，嗚嗚。”八尺大漢一邊說一邊抽噎，看得旁人神色難以言喻。

“這夏文德真是艷福不淺，那靜言師太、雪仙子、劍女俠聽着都是女子中的出色人物，竟都傾心一人，也不知是夏文德格外俊俏，還是女俠們都瞎了眼。”走商隊伍中，少年郎搖頭晃腦，不忿又惋惜。

牧一寶身體前傾，小聲說：“公子，真有夏文德那樣的人嗎？他出色在哪兒？”

陳修潔：“……”

他轉過頭，看着牧一寶臉上疑惑與艷羨交加的神色，拍了下腦門。

大意了，不該帶孩子來聽這個。

十四歲在這個時代已經頂門立戶，是一家棟樑，但在陳修潔看來仍舊是個孩子罷了。

“貪心薄情之輩，雖有出色之處，但不值得學習，”陳修潔語重心長，希冀他家小夥計別學壞了。

好在牧一寶為人乖巧，諾諾稱是。

陳修潔半放下心，對系統道：“名滿江湖，紅顏無數，夏文德的經歷如果寫成書，想來他也是主角吧。”

系統疑惑：“自然。”

他調出夏文德的人生經歷：“七歲習武，二十齣山，二十五歲揚名，有多情公子之稱，三十五歲名滿江湖，多情依舊，卻被尊為一方大俠，四十歲於武林大會奪得魁首，拒盟主一位，攜紅顏大笑離去，隱居山林，五十歲有年輕俠客尋到他，邀戰，輕鬆擊退，再度名揚江湖，於六十歲終，育有二子二女，共有七位夫人，露水情緣者多達三十位。”

饒是陳修潔早有預料，也不禁為夏文德話本主角一般精彩傳奇的人生所嘆服，夏文德的一生是多少男子羨慕的一生啊。

“你看，”陳修潔道：“不是只有在朝堂上才能闖出一片天地。”

系統有些糾結：“掌握權力的才能在天地留下更深的痕迹。”

誰見過青史上會記載江湖上有哪些風流人物。

即便這個世界的江湖不僅限於拳腳功夫，有內力，有宗師，在一定程度上能影響朝堂局勢，只是終究並非主流。

系統雖然幾度妥協，最終和陳修潔簽訂的是遊玩模式，但也沒有隱瞞它的需求——它需要宿主對天地造成足夠深的影響，它好從此獲得天地反饋。

“掌握力量的人也可以，”陳修潔從來更相信自己：“我不可能只停留在一個世界，換一個地方，權力就會化為烏有，靠不住。”

系統拿他無法，喪氣到連數據運轉都慢了：“宿主想讓我做什麼？”

陳修潔本來沒有必要和它解釋這麼多，甚至還試圖說服它，他如此做，必然是需要它幫忙。

陳修潔一點不好意思的情態都沒有，莞爾一笑：“你也知道，習武多是從幼年時開始，我這具身體都快弱冠了，根骨早已定型，實在不適合習武，你有沒有什麼辦法？”

“宿主不需如此，系統不會有消極、反悔等情緒，”表現的再像，系統也沒有和智慧生命相同的情緒，它盡職盡責地為宿主推演解決方法：“一，換一具身體。”

陳修潔：“……”如果不是系統有言在先，他會以為系統是在諷刺他。

“二，洗經伐髓。”

“三、先習內功，后練外功。”

陳修潔忽略不着調的第一條，看向二三，“能都要嗎？”

成年人總是貪心的。

系統：“能。”

“本世界內有藥方名為《洗髓湯》，是本世界武林世家代代相傳的秘方，分為幼年版和成人版，宿主需要的是後者。”

涉及到功法秘方等物，系統不能直接提供幫助，據系統解釋，這是主神當年定下的規矩，美其名曰增加遊玩體驗感。

陳修潔雖然沒準備不勞而獲，但也覺得被坑得一臉血。

對那些真正的大佬來說，這的確能增加遊玩體驗感，但他這個普通人想得到那些東西，難如登天。

“第三種方法的內功呢，”陳修潔心裏呵呵，語氣平靜。

“百年前有一神功流入江湖，名曰《九重天》，入門極難，但一重天是一重天地，即便是庸才也能變成蓋世天才。”

“大器晚成？”陳修潔聽得一愣。

系統：“可以這麼說，習此功者，初時不起眼，若能堅持，二三十年後必成一方翹楚。”

陳修潔眼睛發亮：“它在哪裏？”

系統不語。

陳修潔想拍腦門，這也不能說，遊玩模式是能給他極大的自由，但限制也夠多。

“我知道了，”他嘆道：“我會自己去找。”

系統趁機慫恿：“本世界結束后，宿主可以和系統重新簽訂合同。”

“不用了，”陳修潔一口拒絕。

天下沒有不勞而獲的事情，如果真的有，那代價必然在他不知道的地方，相比之下，他寧願自己多出些力氣。

……

尋找洗髓湯和《九重天》的事情不急於一時，倒是雜貨鋪該上架貨品了，陳修潔有預感，自己以後用到銀子的地方會很多。

但萬寶雜貨鋪開張已有好幾天，不是一天沒有客人，就是客人進了門見鋪子裏空蕩蕩的，於是轉身就走。

牧一寶愁得嘴裏起了燎泡，繞着陳修潔轉來轉去，欲言又止。

這小少年短短几日就被陳修潔的慷慨征服，全心全意為他着想。

陳修潔也沒讓他等太久，一天早晨，他打開作為工作室的門，遞給牧一寶幾個密封的瓷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