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 章 皇后

第 18 章 皇后

次日下早朝的時辰,清兒和伊伊扮作出宮採買的裝束,正好遇上群臣下朝往宮門口走,她倆退到一邊貼牆站着,偷偷打量着眾人的樣貌和言行。

伊伊是在記人臉、認官服,清兒卻只覺眼花繚亂,看得人頭疼,甚至開始反省自己,是否失憶前是一個無憂無慮的傻丫頭,所以才完全不記人情……

侍衛見她們等候良久,頗感怪異,遂上前詢問,見了通行令牌才退開,提醒她們抓緊時間出宮採買,正好大臣們走得差不多了,她們便出了宮門,看宮外停的馬車三三兩兩地離去,最後剩下一輛掛着幾串鈴鐺的素雅馬車,車簾默默垂着,遮住了裏面的光景,車夫正站着等待。

清兒駐足,望着寂靜的鈴鐺,不禁猜測:裏面是一位女子?

一陣腳步聲響起,清兒側首注目,見一個身影邁出宮門,年輕挺拔,步伐平穩,徑直走向那輛鈴鐺馬車,車夫迎上前低聲行禮,接過他手中的朝笏。

車簾被一隻白皙的纖纖玉手撩開,車中人溫柔喚了一聲“夫君”,他笑着握住那隻手:“夫人今日又來了。”遂登上馬車,將帘子放下了。清兒只來得及看到車中女子下半張臉彎起的嘴角。

伊伊見她若有所思,便道:“穿的四品朝服。需要查一查此人么?”

“查。”清兒吐出這個字后,想補充些什麼,半晌,又自覺沒有頭緒,只得作罷,先出宮再說。

盛夏時節的平沂城,街市尤為熱鬧,販夫走卒引車賣漿者不絕,小攤上已經擺上了各類雕琢精美的巧果、巧酥,清兒拿起一個瞅半天,嘀咕着“這麼快就要七夕了”,伊伊在後面付錢,餘光將四周掃了個遍,不動聲色地悄悄拽了拽清兒的袖子,示意她去一旁的茶樓。

兩人進了茶樓二層剛坐下,店小二就湊上來詢問要什麼吃食,伊伊沒搭理,側首低聲說:“有人跟蹤我們。”

“意料之中。跟唄,讓他們和咱們一起聽說書吧。”

台上說書人正講到慶王的風流韻事,說慶王戴面具是因為長相過於俊美、故而桃花不斷紛擾不止,才常年戴面具以求清閑……

伊伊皺眉,“我要去和爺稟報近況。你留在這裏迷惑他們視線掩護我,如何?”

“去吧。”清兒見店小二已經等得有點不安了,便開口:“要一碗長壽麵,加一兩牛肉、一個雞蛋。”店小二應和着退下,伊伊看着她:“你今日生辰?”

清兒笑,“我哪有什麼生辰,我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不過心情好,想哪天生辰就哪天咯。”

伊伊默默,對她一抱拳,閃身進了后廚。

長壽麵上了后,她拉住店小二:“小兄弟,咱們這位說書先生,就這麼堂而皇之地編排當朝慶王,不怕被找麻煩么?”

“客官您一看就是外地人,咱們京城的茶樓酒館但凡有說書的,哪個不編排當朝紅人啊?還有寫話本、作艷曲的呢,朝廷從來不管這些。”

“哦?那……可以指定先生說特定的故事么?”

“好說,付錢即可。客官想點誰的故事?”

“前朝公主,梁懷玉。”

店小二當即嚇了一跳,環顧四周,見無人聽見,忙示意清兒小點聲,“提不得,提不得,說梁懷玉的閑話,要被官府請喝茶的,朝廷明令禁止議論前朝公主,大伙兒沒人敢造次。”

“可以編排當朝慶王,卻不許討論前朝公主,這是什麼道理?”

“誰知道呢,前頭也有人不信邪犯了這個禁,誰知府尹一抓一個準,倒也沒有讓他們蹲監獄,只是罰他們把梁懷玉生平抄寫個八百遍,不寫完不讓走。”

清兒不禁笑出聲,暗道,宇文衷就這麼討厭他未婚妻?連一點兒關於她的聲音都不想聽到。

她笑完了,想起來正事,遂請店小二幫忙打聽城內有無正在售賣的普通院落,小二眼睛一亮,說自家掌柜就有一套,喜笑顏開地稟報去了。

面吃到一半,窗邊響起扇動翅膀的聲音,她抬頭回首,一隻鴿子由遠至近氣勢洶洶飛衝進來,她忙側身躲開,只見九哥一頭扎進面碗裏,瞬間被辣的咕咕直叫,翅膀狂掃,碗筷咕咚掉了一地,她一邊憋笑一邊把九哥拎起來,給它擦嘴,喂水緩解辣味:“傻九哥,想從我口中奪食,這不是自找的嗎。我嘗不出味道,倒讓你為我嘗了個鮮,不忘我疼你一場,哈哈。”

九哥咕咕狂叫,惹得旁人紛紛側目,清兒將九哥的喙圈住,低聲說,“小祖宗,別這麼高調……”

正說著,一陣腳步聲便逼近過來,溫和的詢問響起:“這位客官,是您要購買宅院嗎?”

清兒抱着九哥抬頭,見店小二旁邊一位中年男人正向她作揖,該是茶樓的掌柜,她正欲答話,卻見這位男子眼神從和氣變成震驚,看了眼鴿子,又打量了下自己,隨即顧盼左右,和氣地對她道:“姑娘還請隨我進雅間詳談,請。”

她不動聲色地打量一番店小二和掌柜,台上說書人的聲音還縈繞在耳邊,眾人都各做各事,無人注意到二樓窗邊有何異常,她微微一笑,起身跟上掌柜,順手將九哥遞給店小二:“勞煩小哥,取一些小米給我的鴿子吃。”

七拐八拐才進了一方隱蔽的雅間,房間正中一個人造水池,裏面居然有一個小型水車正在運作,嘎吱聲和嘩嘩的水聲讓寂靜的房間有了生活的氣息,案台上擺着幾方燭台,牆壁和窗邊掛着敞開的帘布,一點也不像一個尋常的“雅間”。

不過在這裏談話,水聲蓋過說話的聲音,確實能避免“隔牆有耳”……

掌柜後腳進來,回身就把門關緊、上了栓。

清兒聽着身後的聲響,袖口的迷香粉悄悄滑進手心。

掌柜將燭台上的蠟燭一一點燃,然後走到窗邊,嘩啦一下拉上的窗帘,清兒看着自己的影子迅速拉長,燭火小小晃動一下,影子虛虛一閃。

“嘩啦——”

最後一道帘子拉上,房間徹底成了夜間的模樣,清兒聽見嘎吱和嘩啦交錯的水車聲里,掌柜的腳步,咯噔——咯噔——踏在木地板上,她小拇指悄悄勾開藥瓶的塞口,從容地轉身——

“砰——”

掌柜的膝蓋驟然磕在地板上,跪得很瓷實,語氣幾乎哭出來:“恩人!這麼多年過去,沒想到我還能再見到您!原來您沒死啊!!!”

清兒猝不及防倒退一步,反而嚇了一跳,結巴道:“什,什麼?您說什麼?”一面偷偷將迷香粉瓶子塞上,藏進袖子裏。

“我姓聶,您五年前救過我妻子,還給了我開茶樓的本錢,您忘了?”聶掌柜幾乎聲淚俱下,“我還以為您和公主一道被誅殺了,這麼多年都沒有去找過您,我真是——”

“公主?”清兒抓住重點,“你說的是梁懷玉?”

聶掌柜奇怪她這樣稱呼,“正是。碧清姑娘,您怎麼……”

“等等。”清兒亂的很,“你先起來。”

二人坐定后,清兒沉吟片刻,斟酌道,“五年前……也挺長時間了,你是怎麼一眼認出我的?”

“救命恩人,我還能忘了?”聶掌柜笑,“況且方才那隻鴿子我也認出來了,當時您身邊經常有一隻灰色鴿子盤桓,可不就是它嘛。”

清兒頷首,“你剛才是說,我的名字叫……”

“碧清。姑娘,您這是……”聶掌柜疑惑。

清兒靜默片刻,將自己失憶的事情和盤托出,聶掌柜唏噓不已,把她從前是如何醫治他妻子、如何幫助他們家走出困境的事情一一說了。

原來,碧清奉懷玉公主之命,常常出宮察看民情,施恩了許多城內貧苦百姓,無論是看病還是散財,均不求回報,只求大伙兒記住公主殿下的恩情即可。

五年前聶掌柜妻子懷孕后染上疾病,普通大夫不敢隨便開藥,聶家又沒有錢請更貴的大夫,碧清知道后,給她細細診治一番,開了幾味名貴的藥材讓他去抓藥,還留下一筆錢財。妻子順利產子后,碧清見他們家還是窮困潦倒,又留下一筆資金,讓他盤下店面做點生意……

清兒還沉浸在“我名字是碧清”的疑惑中,聶掌柜已將房間恢復原樣,要帶清兒去看為她準備的宅院,剛打開門,聶掌柜嚇得大叫一聲,清兒手一抖,迷香粉瓶子又攥在手心了。

只見伊伊拿匕首架在店小二的脖子上,店小二戰戰兢兢的舉着手,正打算敲門。

看完宅院,雇了兩個僕人打理院落,和聶掌柜告別後,清兒騎上伊伊準備的馬匹,趁天還沒黑往宮裏趕去,抵達宮門口時下馬,剛好與駛出宮的一輛馬車擦肩而過。

馬車上的人收回撩起窗帘的扇子,自言自語道:“會騎馬?那就更加不是了……我胡思亂想什麼,怎麼可能。我怎麼和他一樣疑神疑鬼……”

“王爺,方才過去的那兩個女子沒行禮,要不要抓回來問罪一番?”

慶王嘖一聲,“不必了,我缺她們的跪拜么?”

兩人邊走邊交換信息,見到羲和宮的燈光時,伊伊停下,表明自己要去和梅西閣的一位自己人接頭,掏出一件物事塞到清兒手裏,說了一句“生辰快樂,歲歲平安”就風風火火走了。

清兒舉起東西打量,原來是一個粉色的刺繡錦囊,裏面裝了一些散着淡香的藥材。她其實不喜歡粉色,不過還是對着伊伊離去的方向,默默說了一句謝謝。

踏進羲和宮,似雲正好迎上來,清兒遂拿出為似雲帶的禮物:“似雲,這是給你的手鏈——”

似雲匆忙接了,擠出一個笑容,小聲說:“來不及了,姑娘快來。”拉着她快步往主閣走去,一進去就率先撲通跪下:“皇後娘娘,清姑娘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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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替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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