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算賬
莫知碩一邊一個摟住兩個要上場的球員,在他們耳邊竊竊私語后,一拍一推,將二人推上了場。
被換上場的是兩個邊前衛,孫鶴翔和樓暉。
黃英傑和熊海亮怒氣沖沖地走下場。
到了莫知碩身前時,黃英傑舉起右手指着莫知碩道:“姓莫的,你敢陰我們?”
莫知碩仿似沒聽懂黃英傑言外之意,推了推架在鼻樑上的碳黑邊框眼鏡,微笑着說了一句話。
左邊前衛孫鶴翔先後跑至鍾器和石浩身邊,各自說了一句話。
右邊前衛樓暉先後跑至林巢和朱棟樑身邊,也分別說了一句話。
都是一模一樣的話。
“進攻,是最好的防守。”
...
“在先進一球的情況下,飛鷹隊卻立刻進行了人員調整,”嚴康解說道,“但並不是增加防守人數保住勝果,反而是上了兩個進攻球員,讓我們看看莫教練這葫蘆里賣得是什麼葯。”
兩分鐘后,嚴康語帶驚詫地說道:“飛鷹隊現在只留了三個後衛加后腰鍾器在後半場,林巢回到了鋒線,虞子蕭居然上提到前腰的位置,飛鷹隊竟然在潼川詩聖的半場就全面逼搶。”
“潼川詩聖的球員還沒從丟球的低落士氣中恢復過來,馬上又遇到高壓逼搶,好像都蒙了,連球都出不了了。”
“看上去飛鷹隊的前場逼搶似乎還練得不熟,我懷疑甚至可能都沒系統地訓練過,否則可能早就搶斷成功了,不過現在潼川詩聖隊已經被搶得狼狽不堪了。”
說話間,潼川詩聖被迫只能由守門員胡亂開了一個大腳,球毫無準頭地過了中圈,到得吳淞飛鷹半場,便被鍾器輕輕巧巧地拿下,略一觀察,一腳分給了左路的孫鶴翔。
這場比賽的后三十分鐘,潼川詩聖便如此憋屈地始終被吳淞飛鷹按在半場。
新換上場的兩個邊路生力軍加上石浩和兩個前鋒輪番對潼川詩聖的大門轟炸。
最後由虞子蕭前場搶斷後助攻林巢再入一球。終場前又由樓暉傳中朱棟樑亂軍叢中屈身頭球得手,吳淞飛鷹打進第三球。
潼川詩聖連一次射門都沒有。
3:0,吳淞飛鷹完勝。
“莫指導的換人雖然帶有一些賭性,但卻取得了很好的結果,恭喜吳淞飛鷹隊迎來了一場久違的勝利!”
嚴康渾沒發覺,在他的解說中,莫知碩從“年輕的代理主教練”到“莫教練”,最後成了“莫指導”。
“這小教練,嘔,有點兒意思啊。”已有五六分醉意的狄皋半眯着眼睛,話語因為口中還嚼着豬頭肉而含混不清。
“那光頭厲害!”
“我看還是那個石浩厲害!”
旁邊有人興奮地爭辯起來。
“原來,這就是足球比賽!”任可在握緊了拳頭,不知為何,感到身體莫名地在微微顫抖,似是有團火在燒,當真想大喊大叫。
這種感覺維持了很久,久到人都走光了食堂的門也關上了,任可在方才緩緩冷靜下來。
糟糕,一激動便忘了凝神,自己又被眾人忽視了...
砰砰砰!
“有人嗎?開開門!”
“小雅姐!小帥!”
……
陳柏坤對着手機怒喝道:“錢律師,怎麼可能才八千萬!這份收購要約是在開玩笑吧?我要和廖總對話!”
片刻后,手機里傳來一個略顯慵懶的女聲:“陳總,恭喜你的球隊今天贏球了啊。
”
陳柏坤壓低火氣道:“廖總,冠軍聯賽球隊的殼子至少就值五千萬,訓練場和青訓基地的地皮也值六千萬,球場折舊以後差不多值三千萬,還有那麼多球員和設備怎麼也值個三四千萬,你開價八千萬是不是有點過分了啊?”
廖總淡淡道:“是甲級球隊,否則沒法遷出江海郡。”
陳柏坤問道:“廖總就完全不考慮把球隊留在江海郡發展嗎?吳淞區的球市還是不錯的。”
“呵呵,我都已經做過盡調了,主場上座率不到六成,像樣的贊助沒幾個,球迷商店的年銷售還不到兩百萬,你和我說球市好!”廖總冷笑道:“何況,我只想要球隊遷到江都。”
“那,那地皮也值六千萬啊?”
“陳總,你搞房地產起家的,地皮好怎麼不去建房子啊?”
“恐怕廖總你不知道,區里規劃了個項目,這片地會被徵用,賠償六千萬隻高不低。”
“恐怕是陳總你才不知道吧?規劃的文化教育產業園前天剛剛改過方案了,你這片地已經不在項目里了。”
陳柏坤腦中像被雷劈過一般,嗡嗡作響,多年的商海沉浮令他知道廖總若無把握絕不會信口雌黃,此事當是八九不離十了。
伸手抹了一把虛汗,陳柏坤最後掙扎地問道:“這個,球場畢竟也值三千萬啊?”
廖總不耐煩地說道:“球隊都搬走了,我要球場來種菜啊?”
“滴滴滴...”電話被掛斷。
陳柏坤一屁股跌坐在辦公椅里,手機無力地沿着褲腿滑到地板上。
……
經過一周的現代化生活和李櫛晷悉心“教育”的楊再興恍若隔世。
嗯,若是按年代來算,其實今日和一周前都已隔了十世了。
真兒個想不到,
一百多年前便已再無天子,如今是人人平等...
這世界居然是個圓球,圍着太陽打轉的同時自個兒也在轉...
當世諸多用具都是使的電,甚麼電燈、電話、電腦、電視機...哦,這電動剃鬚刀還當真好用。
楊再興悟性本就極高,性子又要強,短短數日,白話已說得極標準,若不仔細聽,很難捕捉到原先湘豫混雜的口音。
通過李櫛晷提供的資料,楊再興也已對楊興的生平知之甚深。奇怪的是,楊興幼時的遭遇與自己有些相似,但成人之後么,活脫脫鼠輩一枚。
奈何那鼠輩並未能留給楊再興一份勾當,哦,工作,故而若是走出五五之五研究所后,擺在我們楊將軍面前的一道難題便是從事個甚麼職業。
“李所長,受那楊興肉身所限,我如今不過恢復了六成武力,你覺得我可從軍否?”
“非緊急狀態下,軍隊不收二十五歲以上的男子參軍啊。”
“那,想必現在也無傲嘯山林的所在了?”
“額,前天不是還給你說過法律嗎?”
“可其他的楊某都不會啊?”
“不會,可以慢慢學嘛。”
“既是如此,楊某便在此為所長工作如何?”
“本所的全職員工都是有特異能力的人,將軍武力雖高,尚不屬此範疇。我倒有個建議,將軍可以去和古代有關的行業工作,比如考古啊,歷史研究啊,諸如此類。”
“楊某平生最厭惡那案牘之事,受不了那鳥氣。”
“唉,那我也沒辦法了,不如將軍回家以後慢慢想吧。”
“也好,所長叫我再興即可。這一周多有叨擾,雲先生的救命之恩和所長的教導之德,楊某沒齒難忘。”
“不客氣不客氣,這兒的情況還請再興保密啊。我雖然有消除記憶的辦法,可不想用在你身上啊。”
“楊某定當守口如瓶!”
“不過有事還是可以來找我和雲問的,楊興的手機掉進水裏就壞了,你要重新去辦張手機卡,我把雲問和我的手機號抄在這紙上你帶走。”
“多謝所長。額,這紙和筆是何意啊?”
“哦,再興臨走前幫我簽個名吧,哈哈...”
楊再興走出五五之五研究所,踏在軟軟的草坪上,發覺已是夕陽西下。
恰與來時那日一般。
……
晚上七點五十九分,鍾器撥通了視頻通話軟件。
“康康,今天下午有比賽嗎?有沒有上場啊?”甫一接通,鍾無極便按捺不住,直接問道。
鍾器含笑答道:“有,主場對潼川詩聖,我打滿了全場,我們三比零贏了。”
“哈哈,不錯啊康康,等等…潼川和吳淞不是青年聯賽同一個大區的啊?”
“爸,我踢得是一線隊的冠軍聯賽。”
鍾無極的嘴巴張成了一個雞蛋,兒子這兩周的職業成長速度未免也太匪夷所思了。
要麼蟄伏經年,要麼連着升級跳。
“哦?那球隊總該和你續約了吧?而且應該是一線隊的職業合同了哦。”老媽姚淑珍不失冷靜地直切要點。
“還沒,不過想必也快了,”鍾器答道:“但我倒不着急,飛鷹隊現在的前景很不明朗,我想再看看。”
“好好,”回過神來的鐘無極道,“兒子想怎麼選擇,我們都支持你,其實你媽還是盼着你做生意呢。”
出乎鍾無極夫婦的意料,這次鍾器倒並沒有不置可否,而是接上了這個話題:“我最近倒是研究了一下國內的商業現狀和發展趨勢,有些想法。”
“哦?康康你說說看。”姚淑珍笑盈盈地說道。
鍾器語速平穩,吐字清晰:“目前房地產行業已趨平穩,傳統的製造和貿易行業包括電子商務大多在紅海搏殺,投資回報率相對已經有限。我大致整理了一下,將比較看好的一些高成長型行業分為兩類,大眾化和垂直類。”
聽至此處,鍾氏伉儷已訝然交換了下眼神,一直學踢球的兒子難不成偷偷去學過商科了?
鍾器接着侃侃而談:“我分析下來可能具有高成長性的大眾化行業包括在線內容,加密貨幣和數字憑證。而垂直類行業包括電動汽車,生物科技,人工智能,以及醫療行業尤其是抗病毒疫苗和設備。”
鍾氏夫婦無比詫異,兒子言語中的某些部分竟已有些陌生。
鍾器繼續道:“可惜垂直類行業的投資門檻太高,不是我們小家小戶玩得起的,所以我對那幾個大眾化行業尤其是在線內容這一塊更感興趣,其中又以短視頻、直播、遊戲和用戶自生內容平台兼具短期爆發性潛力和長期可持續性。只要看準了創始團隊,很可能一本萬利以小博大。”
鍾氏夫婦已不知該如何回應,卻又因兒子話語中顯露的進取心老懷甚慰。
鍾器將雙親的神情盡納眼中,笑着聳了聳肩,道:“君子愛財,取之有道。而說到一本萬利以小博大,既然我現在從事足球行業,根據我的觀察,只要眼光准、專業性高、觀念超前,其實足球俱樂部一樣是很好的投資對象。”
鍾無極和姚淑珍對視了一眼后,鍾無極緩緩開口沉聲道:“康康,我和你媽很欣慰你有自己的見識和想法。只要你看準了投資項目,我們最短時間內可以給你準備...”
“兩千萬!”
……
看着揚長而去的鶯鶯燕燕,熊海亮砰的一聲關上了包廂的門。
屋內燈光昏暗,煙霧繚繞,空酒瓶七倒八歪地散落在地毯上。
“雖然剛剛瀉了火,這心裏還是堵得慌。”熊海亮走回包廂中央,往沙發里一癱,恨恨地說道。
黃英傑將手裏的煙屁股死命地掐滅在茶几上巨大的水晶煙灰缸里,張開雙臂大叫道:“這可是四百萬哪!全忒娘送給莊家了!”
“老曹說了,五十萬定金明兒就得給他還回去,潼川詩聖的經理還要咱們再賠兩百萬,否則就把這事兒捅到道上去,讓哥幾個以後都別在這圈子混了。”窩在另一側沙發里的鄒文慶悶聲悶氣地說道。
斜躺在貴妃椅里的龔北大斜睨了鄒文慶一眼,道:“一百萬!從公賬走,一會兒就打給你,剩下的讓老曹去扯皮,真捅破了,潼川詩聖那傢伙也沒好果子吃。”
“這事兒可不能就這麼算了。”黃英傑垂下雙臂,向後狠狠地一靠,借沙發後背的彈力又反手在沙發扶手上發泄地砸了一下。
“當然不能就這麼算了,”龔北大目中射出陰冷的寒光:“我們這樣……這樣……再這樣……”
暮春已至,雨水漸漸多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