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兇殘
到派出所大門,廚師萬吉正在大門口洒水,地面好像又重新硬化了,已經打掃得非常乾淨,再撒上一些水,看上去清清爽爽。見我進來,先是愣了一下,然後直接把盆放到地上,奔過來握住我的手。嘴裏大聲地叫道:“風局長來了,風局長來了!”
而後他緊緊握着我的手,忘記了該說些什麼,我看他穿着協警制服,應該是不做廚師了。
萬吉這一喊,樓上樓下呼呼啦啦出來不少人,為首的是綠鎮派出所房指導員,青鎮派出所川所長,刑警四中隊練隊長。
房指導員上前和我緊緊擁抱,用手在我背上拍了又拍,才放開手,仔細端詳着我說道:“兄弟,我們想死你了,也不回綠鎮來看看,我尋思着到市局找你吶!忽然縣局通知說你回綠鎮派出所主政,我興奮了好幾天,覺得縣局的車快要到了,一打電話,司機說你已經下了車,我們正猜你是被哪個村支書接走敘舊了吶!”
“風局長,你來湖西主持警務,四中隊隨時聽從命令。聽說你來,我一早就和川所長過來迎接,咱們是老朋友,工作起來得心應手。”
戰友們正沉浸在重逢的熱鬧中,忽然門口有人用扁擔擔了兩個大食盒來,弄得大家有些莫名其妙,老聯防和送餐的人熟悉,問道:“我們好像沒有訂餐,正說準備到你們杏花村去安排,咋送來了呢?”
杏花村的送餐小夥子放下食盒,抬起頭說道:“不知道啊,老闆讓我們送兩桌菜過來,說錢都付了。”
房指導員一幫人面面相覷,我笑了,心裏想着虎師兄真是了不得,竟然能從縣局得知我行動的時間。
我嘴裏卻說道:“到外面吃不方便,咱們在所里擺上桌子多親熱,我的行動很隨意,外人根本無從探知,肯定是自己人送的,咱們領情吧。”
川所長嘖嘖有聲,說道:“兄弟,你的面子真叫一個大!人都沒到,接風酒已經安排好了,又不露面,這待遇真叫人羨慕嫉妒恨啊!”一句話把大家都說笑了。
所長室已經收拾好,我們配了六個菜,其他的菜品,同志們在伙房裏對了桌子圍了吃。
我打量了一下所長室,這已經和焦所長在此時的佈局大相逕庭,桌椅完全換了新的,牆上還專門掛了幾個水墨畫鏡框,窗台上擺了幾盆花,其中一盆紅梅的造型看起來很熟悉,仔細瞧,那竟然是我當年宿舍里的,看來同志們在佈置上是下了些功夫的。
練隊長說道:“風局長,近幾年咱們湖西一帶的治安形勢還是不錯的,相比四周咱們非常平靜,多年來沒有重大的惡性案件,這與同志們的辛勤付出很有關係。”
房指導員說到:“風局長,咱們綠鎮的發案率如今在全局最低,除了些雞毛蒜皮的小案,我們打勾級都打到手麻了,你這一來,咱們可以好好地練練身體,鎮上新建了一座籃球場,英雄有用武之地了啊!”
我說道:“各位老兄,咱們不能掉以輕心,燈塔之下的寧靜之地,可能是鱷魚的隱匿之處,狡兔三窟,動物都知道構建藏身之所,何況是狡猾的罪犯!公安系統是全國一盤棋,咱們此時寧靜倒不一定是好事,不能於無聲處聽驚雷,置身於事外。”
練隊長沉思良久,說道:“嘴上是這麼說,其實我們心裏也特別恐慌,四周都陰雲密佈,咱們也難免暴雨終至,就是這雨前的寧靜,讓人特別壓抑。”
四個人正邊吃邊說,放在桌上的手機響了。我趕緊拿起手機對夥計們說:“仝局長電話。
”一邊說著,我打開了套間的房門,進了裏面。
局長先問了我的生活情況,接著說道:“一周前離咱們二百多公里的外市一城鄉結合處,發生一起惡性大案,由於性質比較惡劣,省里專門成立了專案組,當地刑警通過省廳要求協查,三名嫌疑人為湖西一帶口音,當然也不能排除黃河對岸的可能性,市局要求由你負責,會同湖西兩個派出所、一個刑警中隊立即着手調查,相關案情辦公室將會傳真給你......”
不大一會兒,桌上的傳真機就“嘩啦嘩啦”地吐出了一大疊詢問筆錄。
萬吉進來把碗碟兒收拾下去,我給大家泡上茶,房指導員回到隔壁,拿了一條煙回來擺在桌上。
筆錄在大家手裏傳遞着,大家都清楚由市局領銜的圍獵戰役已經打響了,能參與其中,榮幸之至,是老警們的夢寐以求,因為這是賽馬的絕佳時機,錐處囊中,穎必脫而出。
案情有些恐怖和令人髮指:三個年輕人在五百裡外的市區租了一輛半舊的豐田出租車,往黃河方向走。當時女司機怕不安全,叫上了自己老公跟着。傍晚時,在離我市邊界不遠處的城鄉結合部,其中的一個年輕人想下車方便,女司機停下了車。
意外發生了,兩個年輕人控制住副駕駛上的女司機丈夫,另一個年輕人控制住了女司機,把女司機挾持到旁邊的麥田地里,女司機擔心丈夫的安危,比較配合,滿足了年輕人的獸慾,另外兩個年輕人輪流糟蹋了女司機,但她並不知道丈夫已經被用繩子勒死,最後一個年輕人作惡完,另一個年輕人拿出短刀直接對着女司機捅了幾刀,但未往致命處下手,對着站着的年輕人說了一句:“你處理掉她。”說完就轉身走了。
這一句話讓女司機刻骨銘心,她全國各地跑出租,辨認出口音為黃河下游藍湖周圍一帶。
可能是最後這個年輕人是頭次殺人,咬了牙,手哆嗦着往女司機的胸口捅了幾刀,草草地用麥秸稈蓋了就跑了。天可憐見,女司機並未致命,在第二天中午醒了過來,渾身是血地爬出了麥地,獲救女司機丈夫的屍體在附近莊稼地里被找到。夫妻倆的錢財被搶劫一空,出租車在開出不遠即被拋棄在路邊,或許嫌疑人在此轉換了交通工具。
我們幾個人看完案情都不說話,心情沉重。為很少的一點錢就動手殺人,只能說三個嫌疑人心狠手辣、肆無忌憚,心理素質很強。禍害一個成年女性則表現出嫌疑犯的心理空虛和麻木,這三個人已經不是一般的惡魔。
藍湖的面積達六七百公里,湖西和湖東的口音有很大差異,湖西一帶離黃河較近,是黃河下游中段的口音,夾雜了些中原口音特色。我們幾個壓力山大,難道多年來的平靜,已經養虎成患?
練隊長猛抽着煙,抽了張紙巾,擦擦手和頭上的冷汗,說道:“以往四中隊都把精神放到懸案的追蹤上,忽略了新一代年輕人已經長大成人,他們的思想和行為更具多樣性。眼下國家進入了快速發展期,各種思潮紛至沓來,我們都缺少研究,可能已經錯失了最好的掌控時機。”
房指導員反覆地咬着嘴唇,思索着,說道:“如此說來,山雨欲來,並非沒有徵兆。前兩年西蕪鸞在臨湖村待客,道上人物雲集,風隨影從,聲勢之大令人驚詫,因為這些孩子都是在咱們眼皮底下長大的,始終認為他們不過是小孩子過家家,雖有些過火,也不傷大雅。相反我倒像家長一樣沾沾自喜,家有乳虎,百獸震惶,果然綠鎮這幾年敢流竄於此偷搶的人都沒有,現在看來,我對事情看得太簡單了。”
西蕪鸞在綠鎮大起風光,羨鳶在信上早已經告訴過我。更多的,我以為他是在為羨鳶討回公道,震懾羨鳶家的惡鄰,達到不戰而屈人之效,但從房指導員的嘴裏說來,我還是有些吃驚,心情有些沉重。
以我對西蕪鸞的了解,他不至於干這種搶劫殺人的邪惡勾當,但我內心仍然不安,我知道他具有超出一般年輕人的意志力,堅韌果敢,義氣兇狠,這是一種團伙頭目的氣質。我想起了梁山泊里的宋江,真實的宋江可不是電視劇里的那種,而是極具強悍氣質而又心細多謀的汪洋大盜,此處正屬於當年的八百里水泊。
川所長若有所思,說道:“前年,我在國道上例行稽查時,有些司機嚇得膽顫心驚,了解得知他們在外縣國道偏僻地段剛被劫過一次。他們不是從沿海一帶過來的,而是從西南內陸過來的長途貨車,他們提到,有時是假警察攔截搶劫,有時是路上設障,停車時一哄而上搶劫。那些人都很年輕,並不說話,直接短刀伺候,下手兇狠,稍有反抗即讓你見血,傷害之後果可能永遠不能再做司機,所以司機們後來都準備好紅包,直接遞上,以減少一些傷害。
“因為這些年輕人的作案之處多處於市縣交界偏僻的鎮村結合處,分工明確,所以大規模的聯合行動幾次都未奏效,行動一停,這些歹徒依然我行我素,讓警界費盡了腦筋。
“當然,這種聯合行動各懷心思,缺少思想統一,也就形成不了合力,總會不了了之,形成了行動一波接一波兒,案情卻風去又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