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報告會
21:30分,白舒提前來到負一層會議廳,這是他第一次到這裏。這裏差不多300平方米,中間一張大會議桌,直徑約8米,桌上架着一個全息投影儀。會議桌的周圍還擺了兩圈帶寫字板的椅子,粗略一算,能坐下超過50人。會議廳完全隔絕外界的信號,內外網都不通,更沒有任何錄音錄像的器材,戰略信息院的同事只能自己搬來攝影機和錄音筆。
與會人員陸續到達,一共14人,除了之前病房裏的6人以外,還有戰略信息院副院長薛華,調查院的院長常柏山,技術院院長李光南,副院長黎小麥,科學院院長趙忠原,科學院副院長伍英雄,另外還有兩名戰略信息院的筆記員,所有人都圍坐在會議桌旁。
21:35,會議正式開始,筆記員在電腦上輸入本次會議的標題:報告會-“雙魚行動”-第1場。
首先是觀看視頻,第一段是女媧和惶碎的視頻,由技術院將三台光電望遠鏡的攝像整合而成。雖然早有耳聞,會前也做好了心理準備,但第一次看到視頻的人還是被深深地震撼到了!各種情緒寫滿臉上,有震撼中帶着恐懼、有質疑中帶着沮喪,有悲觀中帶着迷茫。52歲的趙忠原中途兩次離席上洗手間,鍾靈娜也趁機暫停會議,讓大家緩一緩。第二段視頻是關於公寓樓的,是光電望遠鏡從1.7公裡外拍攝的。當看到白舒徒手攀爬防盜網,從室外發起攻擊的畫面時,大家都用難以置信的目光看向這位年僅23歲的青年,三位隊長更是驚掉了下巴。
用了足足1個小時,觀看視頻的環節才結束,接下來是白舒的發言環節。
“白舒,接下來請你詳細地述說一下營救落單病人的全過程。在此,我有義務提醒你,你的發言必須客觀真實,任何虛構、臆想、吹噓的內容都是嚴重的違紀行為,一經發現,你將要承擔全部後果。”鍾靈娜提醒道。
“你的發言對我們後續的科研方向有着舉足輕重的指導意義,所以,請你慎重發言!”趙忠原說話的語氣很重。
“我也表達一下我的意見。”黎小麥望向李光南和李問答,見兩人沒什麼意見,才繼續說:“不管你之前的經歷如何,現在的你已經處在一個十分關鍵的位置,你的發言將會影響很多後續的技術工作,甚至會影響到跟你一起出生入死的隊員的性命。”
李問答也微微點了點頭,表示支持。
白舒感受到了深深的敵意,甚至有些話裏有話的意思。叛徒嫌疑人就像一個揮之不去的的標籤,誰看了都討厭,但他心裏是波瀾不驚。加入調查署之前,他就有了充足的心理準備,給自己劃了三條紅線:一、不能侮辱我曾經的戰友;二、李平峰答應我的事必須做到;三、不能無故剝奪我去飯堂的權利。
“我向在座的所有人承諾,接下來我的發言,全部都是客觀真實的內容。”白舒鄭重地承諾道。
然後,白舒從乘上裝甲車開始,講述起營救落單病人的全過程。
當白舒找到病人的時候,發現他正處於昏迷的狀態,且正滴注氨甲苯酸溶液。白舒記得這是一種治療內出血的藥物,因為自己也曾用過,推斷不能輕易移動病人,否則可能加重內出血,甚至死亡。想上報情況,卻發現通訊受到了嚴重的干擾,自己誰也聯繫不上。
“我猜這應該是軍隊佈置的電磁干擾,不久第二輪轟炸就會到來,留在公寓樓里比到外面更安全,所以我選擇守在病人的身邊,
同時儘可能觀察外面鐘山橋上的情況。”
沒過多久白舒就聽到了巨響,發現是硬鞭砸進了公寓裏,嘗試觸碰聖器后決定將它藏起來,然後就是布陷阱、輕取惶碎、大敗三人組、與神秘黑影周旋、女媧突然出現、女媧救了自己、自己也救了女媧、最後女媧離開。
由於之前在說話上實在得罪人太多次,白舒今次描述得十分詳盡,而且一律不用擬人、排比等複雜句,連比喻都盡量少用。例如,在稱呼“黑蛇”的時候,白舒每次都不談其煩地統一稱其為“長條形狀像蛇的黑色實體”;描述硬鞭的震動感,由於無法類比,索性描述為“從沒體驗過的高頻震動,接觸5秒後手腕骨頭感到劇痛”;甚至連自己無意中看到女媧私隱部位的情節都毫無保留地描述出來,“我看到了女媧類似女性胸部的位置,但我從沒看過真實女性的裸體,所以無法辨別女媧類似女性胸部的位置跟真實女性的胸部是否一致。”
但沒有人想笑,相反,這段奇遇深深地震撼了大家,講到驚險緊張的地方時,連李平峰都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張致遠不由得心生佩服,唯獨谷滿全程皺着眉,似乎有些懷疑。講到奇異的、難以理解的地方,科學院的兩位院長會打斷詢問詳情,邊聽邊竊竊私語,不時還要在紙上演算。
用了將近30分鐘,白舒才終於講完。會議室沒有響起掌聲,只有竊竊私語的討論。
然後是提問環節,鍾靈娜率先向白舒提問:“白舒,為什麼你要救女媧?”
“當時沒想那麼多就伸手了,可能因為她也救了我吧。”
“如果重來一次,但不允許救它,你心裏會覺得難過,或者惋惜嗎?”
白舒想了想,十分肯定地回答:“會的。”
“難過的原因是什麼?”
說到這,白舒已經明白過來了,鍾靈娜在給自己挖坑,但白舒不想迴避,於是回答道:“女媧讓我覺得,她是一條生命。”
白舒的回答算得上巧妙,鍾靈娜不由得對這個讓人討厭的士兵另眼相看,然後繼續問道:“最後,你為什麼放走了女媧?”
“首先是因為我留不住,其次我的任務是守護病人,扳機在軍隊的手裏,最後她救過我,且對我和病人沒有表現出威脅性。”
“換個問法,為什麼你主動挑起和惶碎的戰鬥,卻主動幫助女媧?”
“兩害相權取其輕,形狀像黑影的超自然實體想殺死我,而她忌憚女媧,至少在那個時候,我的選擇更有利於保存那位病人和我。”
“你有看到女媧面具后的臉嗎?”
“沒有。”
“我沒有其他問題了。”鍾靈娜說。
“你記得那三位武裝人員的樣貌嗎?”常柏山問。
“記得!”白舒無比自信地說。
“你認為他們的目的是什麼?”
“救回惶碎。”
“但是,那個黑影本身就有能力救回惶碎,為什麼還要讓別人去救?”
“我不知道。”
“對此,你有什麼想法嗎?”
“如果讓我猜,我覺得那是一個躲藏在陰影里的組織。不管是救回惶碎、回收武裝人員的屍體和武器、還是企圖抹殺我,都是為了隱藏這個組織存在的證據。一方面,超自然黑色實體並不擅長戰鬥,另一方面,它的能力實在……太珍貴了。也許這就是一開始超自然黑色實體不親自動手的原因吧。”
最後,李問答帶頭鼓掌,會議廳里響起了一片掌聲,似乎驅散了剛才提問的陰霾。
李問答隨即做了總結:“由於白同志的突出貢獻,‘雙魚行動’收穫了遠超預期的成果,尤其為調查署獲得了一個聖器,這在全世界都是首次,其意義已經不能用重大來形容了,我們必須妥善保管好聖器,方便後續的研究。先暫時存放在我們的武器庫里吧,由調查院負責保管工作。”
“不辱使命!”常柏山回道。
鍾靈娜提醒道:“李署,存放地點是機密,在這裏說……”
“明天一早我就到翰都做報告,之後聖器要移交上層保管,在這裏不會待超過72小時。再說,我相信這裏不會有叛徒。”說完看了看白舒,嘴角不經意地微微一笑。
“守衛方面會不會稍顯薄弱?”鍾靈娜邊說邊看常柏山的反應,有些秘密嘴巴不告訴你,情緒卻會說漏嘴。
常柏山怒了,這分明在打他的臉,剛要反擊,李問答卻平靜地說:“保管聖器的方案要根據情報制定,希望戰略信息院能儘早整合信息,為調查院提供支持。”
接下來是3位隊長的發言,只用了不到15分鐘。
最後的環節是科學院發言。此時,院長趙忠原的眼前已經蒙上了一層陰影,伍英雄推了他幾次,他都沒說不出一句話,只好由伍英雄代為發言。伍英雄今年42歲,是國內第四代高能物理的領軍人物,相對於52歲且研究理論物理的趙忠原來說,伍英雄更“開明”一些。
此時的他已經雙眼發紅,淚水在眼裏打着轉,他看不清東西,連摸兩下才找到話筒。飽含悲情地說:“這裏是物理,剛才視頻里的也是物理。物理變大了,我們的未來也要跟着變大才行!我相信物理沒有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