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受詛者（上）
“我當是誰……怎麼，你們這些愚蠢迷信的村民鬧內訌了？”
女孩嘴裏吐出的言辭很不客氣，她殺氣四溢，她的憤怒簡直溢於言表，讓阿卡納一陣戰慄。
“你你你你冷靜一下！我那時候這麼做也是情非得已，”
阿卡納縮起身子，朝着女孩用力搖手，不過女孩倒是沒有什麼后需要的舉動，她只是充滿惡意地瞪了阿卡納一會兒，就閉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氣：
“我對你的理由毫無興趣。”
說完她就扭頭轉向一邊，將自己背着的那藏在斗篷下，高高隆起的負擔努力挪了個位置，纖細的身材和她鼓鼓囊囊的斗篷顯得極不協調。阿卡納甚至感覺斗篷下是什麼活物，看得他總覺得有些不舒服。
但黑漆漆的地牢裏，目光所及的能交流的傢伙就只有這個女孩了，自己至少得從她那邊知道點之前究竟發生了什麼吧？
“那個……你背着這東西，不嫌沉嗎？”
話一出口，阿卡納的腦子猛地一轉，這才想到一個問題。
被關進地牢裏的人，怎麼可能還能隨身攜帶這麼大堆的東西，又不是來這裏郊遊的……而在阿卡納接近的瞬間，女孩騰地把身體往後挪了兩尺，擺出一副極其防備的姿態：
“別碰它！你要做什麼？”
“我只是想和獄友增進一下關係……”
阿卡納有些無辜且尷尬地收回手。看着他窘迫的模樣，女孩面無表情地撇過視線，輕緩地說道：
“如果你是想問有沒有逃出去的路，那還是別奢望了。托你的福，我們現在在最結實的石室，如果按照你們這些正教徒的話來說，估計只有‘大審判’的時候，這地方才會被摧毀吧。”
“那我豈不是要一直被關在這裏了……老爹為什麼要把我扔到這種地方來？”
阿卡納的嘴越張越大，他好不容易才得到神異的能力，好不容易才找到治好病的線索，但最後自己卻要在這漫無天日的地牢裏呆一輩子？
他有些茫然地癱倒在乾草堆上，卻聽銀髮女孩這會兒開了口：
“原來那人是你老爹啊，怪不得這麼為你考慮。”
為我考慮？這話聽上去可真是諷刺。
阿卡納苦笑一聲，他艱難地翻了個身子，把頭埋進乾草堆里說道：
“是啊，可太為我考慮了，解釋都不聽就一棒子敲我臉上……白給他當了十幾年的兒子了。”
“果然是個白痴……是好意還是惡行都分不清楚。”
莫名其妙的諷刺讓阿卡納有些摸不着頭腦，可女孩在說完這句話之後就不再理他。阿卡納也只好頹然坐下，他撓了撓鼻子，卻沒摸到。
他愣住了，眼角瞥向牆角的積水，好不容易才穿過窗欄的陽光將積水照得透徹，從其中映出了一張扭曲的，像融化的蠟像的臉。
…………
“勞倫斯，真的不用理會他們嗎？”
露易絲大媽搖搖晃晃地擠過門口，她抬了抬被勒得有些喘不過氣來的胸脯，又指了指窗外叫喊着的群眾，滿臉的憂慮。
“都怪你昨天私自做主把阿卡納塞進地牢了，還說什麼他已經受到了應有的懲罰。雖然現在沒了牧師，教堂里現在也亂糟糟的……但你膽子也太大了？本來該被燒死的事情被你糊弄成坐牢，那些狂信徒肯定不樂意啊！”
勞倫斯老爹聞言抿了抿嘴，他本意只是想高高舉起，輕輕放下，做出阿卡納已經被嚴懲的模樣，讓害怕被傳染的大家先安定下來，
至少能拖一天是一天。
可也不知道哪個混蛋亂傳話，把事情往自己在窩藏邪魔的方向拐……雖然他自信大多數明事理的不會信這種謠言，但總歸還是有那種腦子不聰明的。
看窗外的民眾們義憤填膺的模樣，要是再不想點辦法安撫他們，估計等一會兒就要衝過來把自己給綁到火刑台上燒了。
勞倫斯老爹雙手抱胸，剛張開嘴想要回答，突然一顆石子就砸在了窗戶上，緊接着就是噼里啪啦的脆響不斷，各種雜物被樓下圍堵着的人們扔了上來，砸得玻璃發出艱難的聲響。這讓露易絲急紅了眼，她提着半邊裙子就對着外面叫罵道：
“老娘新換的玻璃！你們這群王八蛋！魔女養的！該糟瘟的混賬！都給老娘滾——哎呀！”
一小顆變質的硬麵包從她的額角擦過，嚇得露易絲趕緊縮回腦袋停止了叫罵，可一縮回頭，她卻越想越氣，乾脆又壯着膽子把腦袋探出去罵了個痛快，不過她還沒過癮，勞倫斯那張大手就拽着她的腰帶把她拉了回來，道：
“我感覺不太安生……到晚上，你和露娜去東頭的馬廄搭車去隔壁鎮吧。”
接着他不等露易絲大媽回答，就探出頭大聲說：
“各位！你們聽我說！難道我們有審判異端的權力嗎？不，我們沒有！審判邪魔是教會的職責，如果我們擅自處死了阿卡納，難道不是對教會的侵犯與褻瀆嗎？！請你們稍微冷靜一下，也理解一下我……”
“少廢話，你個老東西就是想包庇兒子。把地牢鑰匙交出來，今天我們必須去地牢把他殺了！不然等那瘋病傳開來，大家都得完蛋！”
不知道是誰在人群中嚷嚷，氣得勞倫斯老爹直打嗝，他用力拍了下窗檯，怒吼道：
“放你那個酒吧舞女老娘的屁！老子包庇兒子？老子當年把親兒子丟給教會的時候你連奶都不會吃呢！跑我這裏講什麼大道理？要不上來跟老子比劃比劃？”
老爹鼻頭通紅，他作勢就想往樓下跳，嚇得人群紛紛後退了一步。
看那人慫了，勞倫斯也就此作罷，他最後指着人群惡狠狠地說道：
“我告訴你，現在阿卡納就和昨晚上那個逃犯關在一起，要是你沒不想跟亞當那幾個愣頭青一樣被那魔女的觸手扯碎，就給我老實待着！現在可沒有牧師幫咱們了……順便說一句，殺了牧師的是阿卡納，你記着點，到時候別讓我給你打棺材！”
接着勞倫斯就撲通一下關了窗戶，滿臉陰沉地走到房間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