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箭弦上的咸陽
望着朔西城上那宛若殺神轉世一般瘋狂屠戮西羌兵的姜懷素，烏突術忽地沉吟，咬了咬牙，對着西羌兵下了一道他萬般不願意下的軍令：“撤！”。
烏突術當然不甘心這樣灰溜溜的離開，但如今西羌兵被姜懷素一人殺的士氣萎靡，倘若繼續僵持下去，西羌兵不會有任何翻盤的機會，反而只會造成更多的傷亡，甚至連烏突術自己，都有可能殞命在此。
隨着烏突術一聲令下，那早已軍心渙散眾多西羌兵聞言，皆是蒙大赦一般，瘋狂的朝着朔西城相反的方向潰散逃竄。秦軍見狀，礙於自己兵困糧乏的現實，並沒有選擇追擊，但姜懷素可不打算輕易的讓這些西羌外族全身而退，朔西城是塊難啃的骨頭，非要來啃，也要做好崩掉一顆牙的準備！
姜懷素冷漠的盯着烏突術的背影，眼中殺意涌動，旋即姜懷素身形一動，右手將囚龍收入劍鞘的同時，立時拔起身側那豎在朔西城城牆上的秦國旌旗，伴隨着姜懷素手腕一振，那旌旗化作一道寒芒，驀地破空而去，閃電般的飆向烏突術！
感受到身後的破空聲追擊而至，烏突術只覺得背脊一陣發涼，心中暗叫不妙，正欲回頭，驟然，烏突術以一種不可置信的表情雙目圓睜！
隨着口中哇的一口鮮血噴濺而出，在生命彌留的瞬間，烏突術艱難的低頭，此刻自己的胸口已經被徹底的洞穿，下一秒，他整個人直接從馬上墜了下來，徹底沒有了生機，而那秦國的黑色旌旗，沾滿了烏突術的血，倒插在了朔西城外那一片廣袤的平原上。
西羌大將烏突術身死朔西城外，無疑再度壯大了秦軍的士氣，姜懷素身邊秦軍，皆是受到鼓舞，望着那平原上飄蕩着的大秦旌旗，眾人皆是高聲呼道：“將軍威武！秦國萬年！王上萬年！”
激動昂然之聲，久久不絕。
可今夜的月色於朔西城的秦軍而言，註定是血紅的。
只見朔西城的城樓上，秦軍死傷慘烈，待到軍官向姜懷素報告人數時，先前的一千七百四十三位秦國勇士，經過剛剛一役，到如今只剩下了八百零七位……望着高懸的明月，姜懷素此刻想到了檀曲老將軍，想到朔西城無數為捍衛秦國疆域而戰死的勇士，淚水不禁潸然而下，打濕了他的臉龐。
“秦軍揮劍抗羌蠻，誓滅胡奴捍朔關。只解沙場為國死，何須馬革裹屍還……”
這一次姜懷素率眾力挫西羌，斬殺西羌大將烏突術，可面對西羌隨時可能來臨的下一輪猛攻，姜懷素又能堅守到幾時？別人的二十一歲或許已經結婚生子，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山水桃源。而姜懷素的二十一歲，是守一座孤城，等待着那不知可否及時馳援而來的大秦援軍……
夜色漸深，姜懷素一人孤獨的站在城頭，想起了唯一能慰藉自己的一句話：“此心安處是吾鄉。”
……
秦國都城，咸陽。
咸陽宮內，嬴政英俊無匹的面容冷如寒鐵，深邃的目光很自然的流露出非凡的氣魄，這位年僅二十一歲的秦王，宛若一把剛出鞘的寶刃，自有一股君臨天下的氣度。
嬴政手握太後趙姬親筆所書的書簡，一氣之下將之甩在了地上，道：“太后真是愈發的糊塗，竟然建議寡人冊封嫪毐為長信侯！”
站在一旁的太傅李斯聞言，連忙將書簡拾起，迅速的掃視完上面的內容后，勸諫道：“王上息怒。”
嬴政正值氣盛之年，道：“先前馳援朔西擇將一事，
寡人本欲令蒙恬為將，奈何呂不韋從中作梗，使得馳援朔西的主將成了他的人。如今封侯之事太后也要干預寡人，有時候寡人真的懷疑，這秦國究竟是不是寡人的秦國！”
李斯聞言，忙道：“時機未到，王上還需隱忍，不過臣相信，無論是秦國也好，天下也罷，最終都將歸於大王，此乃天命所歸，亦是大勢所趨！”
嬴政聞言，苦笑一聲，道：“你也不必這樣費心勸諫寡人，寡人又不是無道昏君，無需這些奉承。”
“對了李斯，寡人記得馳援朔西的那個將領，好像叫王剪，據呂不韋所言，他是百年難得一遇的將才，呵，他掌中的‘春秋齋’，倒真的是會網羅人才。”
李斯道：“臣知道大王是怕呂不韋的人多立戰功，對大王的威望有所阻礙，不過臣之前也是呂不韋的門客，雖當時與王翦將軍不熟，但素來聽說他為人耿正，絕非利益所能驅使之輩，因而呂不韋對他，也並非多麼看重，否則也不會派他去馳援朔西那偏禺之地。依臣愚見，大王日後若有機會，可試着重用王翦此人，臣相信以王翦將軍的人品，在呂不韋和大王您之間，必會選擇效力大王。”
嬴政微微點了點頭，道：“只要他能解了朔西之危，日後寡人會試着重用於他，不過……眼下寡人有更棘手的事情要處理。”
李斯笑道：“是剛剛太后的那封書簡?”
嬴政默然，李斯思慮稍許，拱手道：“依臣看來，大王大可不必過慮，古語言既來之，則安之，如此，大王何不順太后之意呢？”
“哦？”
李斯解釋道；“如今秦國的朝政被呂不韋和太后共同把持，雖然二者看上去勢均力敵，但實則是呂不韋權傾朝野，一時無二。嫪毐此人，得太后寵信，雖有野心，但畢竟無官無爵，難以在朝堂上一展手段。臣聽聞呂不韋的春秋齋內有五境之上的高手坐鎮，這對於大王而言可不是什麼好消息，而在秦國能與之一較高下的，只有嫪毐假借太后名義經營着的‘一品閣’，且嫪毐本人，修為雖然未達到五境上，但五境內，他也是絕頂高手。”
嬴政會意，道：“你的意思是加封嫪毐為長信侯，使之能與呂不韋抗衡，如此二虎相爭，寡人隨時可以借住一方的力量去剿滅另一方，且無論他二人最終誰勝，終究免不了元氣大傷。”
李斯拱手笑道：“大王聰慧。”
嬴政略微鬆了一口氣，自從成為秦國大王那一日起，他內心深處繃著的弦，就從未敢放鬆過。如今縱覽天下，六國皆弱，唯秦國一方獨強，天下一統之日彷彿就在眼前，嬴政也立志要奮六世之餘烈，還天下以一統，可惜如今的他空有雄心，卻左右受阻。
嬴政緩緩出宮殿，望向西北方向，自語道：“朔西，那裏還有秦國的將士浴血而戰，願秦國歷代先祖保佑我大秦，力挫西羌，壯我秦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