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4章 流毒散佈
秦嶺山側的小村莊內，綠蔭繁茂，古木參天。香霧繚繞的古廟內遊人熙攘，寺廟外的停車場也是車來車往很是熱鬧。趙南每天中午都會來寺廟門口的小飯館吃飯，憐尼的中藥館伙食太清淡而且沒有大肉，他簡直無法下咽，只能出來吃。飯後順便在停車場旁邊看看那些擺地攤算命的人里，有沒有一個面目猥瑣的黑臉老頭，每次都失望而歸，自從上次他看到黑羊和辛勁松從村口離開，就一直沒有看到他們回來。
趙南在東羊村已經呆了一個多月。遠離寺廟的喧鬧，在村落的一隅，憐尼的中醫館安靜人稀。月然被救活之後又被悉心治療，十天之後她醒過來，臉色蒼白的如同白紙一般，襯着一頭披散的白髮，樣子輕瘦的如同透明的影子一般。可她除了覺得身體虛弱，覺得自已睡了很長時間，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看着床邊趙南形容睏倦消瘦，她不由的心疼的摸了摸趙南的臉，嗔怪他怎麼弄成這個樣子。趙南告訴月然發生的事情，月然費力的想了許久，搖搖頭說不記得了，她太困了，只想睡覺。
於是月然就像一隻貓兒一樣，每天必須十五個小時的睡眠。她的身體裏還有偶爾有血液滲出，月然醒來發現肌膚上的血跡，並不多問。她已經習慣了自己身體的各種異常，只當沒有看到。但是每天都要喝很苦的中藥肯定不對，趁着趙南不在，她輕聲的問進來喂葯的憐尼，自己是不是就要死了，憐尼搖頭，說你還早呢，亂說什麼。月然追問到底怎麼回事？憐尼沒有回答，反問她那天和趙南都遭遇到了什麼。
月然費力的回想着，過了很長的時間，才慢慢的說出那天，自己和趙南去了東里村，到了村外那個新開工的小廠，她記得走進了那中間的廠房，然後進了一間玻璃的小房間，下了一段樓梯，看到很大的一個空間，雲裏霧裏一般，恍惚看到中間位置像墳墓一樣凸起，很明亮，雪白雪白的，又像是一個很高的雪堆，雪堆周圍被布匹一樣的東西覆蓋著，她在那裏只觀望了一會兒，還沒看明白怎麼回事，就覺得一陣暈眩襲來，急忙離開，等到上到樓上出了車間，就全然不記得了。
月然的聲音又輕又恍忽，彷彿夢囈，說完之後長長的喘了一口氣，像是費了很大的力氣，她茫然的看着憐尼，問，那是什麼？
“以後不要再亂闖。凡是可疑的地方和人，你都不要靠近。”憐尼沒有回答她，只是愛惜的看着月然：“你就像一塊透明的琉璃，用來儲存光，折射光，而不是用來碰撞，用來被腐蝕，你看現在的樣子多可憐。”說完伸手整理月然凌亂的白髮，白髮中有斑斑的血跡，引的憐尼不住的嘆息。在憐尼的愛撫下，月然又陷入了沉睡當中。
憐尼用熱水浸濕毛巾，一點點的擦拭乾凈月然頭髮中的血跡。護士不斷將新的熱水端過來，毛巾也換了一條又條。擦完頭髮，接着擦月然的身體。解開她身上的寬鬆睡衣，月然的皮膚如同白色絲綢一般呈現出來，出血的情況比剛受傷那會兒好了許多，只在幾個血管密集的部位有出血。憐尼動做輕柔小心，就像擦拭一件古老的瓷器：
這個軀體裏裝的不僅僅是月然的生命，還有另外其他更古老的生命。憐尼還不能把明璃救了月然的事告訴她，或許永遠也不會告訴她。這個秘密不能保持多久，憐尼有不祥的預感。月然的身體也同樣的雪白，靜脈血管浮出皮膚是淡淡的青紫色，如同青花瓷上的青色花紋，這件脆弱的瓷器隨時都會碎裂開來，裏面的生命如同清水一般潑濺開來，然後蒸發到空中，消失不見。
憐尼給月然重新換上乾淨的睡衣，將她平放在床上，蓋好被子，靜靜的看着她睡的香甜，然後悄悄的離開。下午的院落里，陽光從樹葉間隙照下來，散在地面上點點光斑，月季花開香飄滿院，鳥聲在柳樹枝頭鳴叫，憐尼匆匆穿過花園，直奔自己的藥房。還有許多湯藥需要準備。進屋之後卻看到一個青灰色人影立在桌前，那人也是雪白的頭髮盤在腦後，中等身材有些豐腴，逆光之中身影透出莊嚴凝重的氣場充滿了整個屋內。
“璃影法師你回來啦。”憐尼有些吃驚。璃影身份尊貴，每次來臨都要事先通知迎接，這次卻不期而至，直接就到了她的屋內。
璃影點點頭，示意憐尼到她跟前來，然後問月然的身體恢復的怎樣，得知一切順利，才放鬆下來，兩人對面坐在了桌前。
“長安城內情況不好。”璃影緩緩道來：“我剛城裏回來。空氣中異常，使人昏睡睏倦，情緒低迷，一部分市民已經受到影響，城市氣氛開始變化，和以前不一樣了。”
憐尼緊張的問：“法師你看到了什麼？”
“他們在散佈流毒。我看到空氣中有細小的透明顆粒，隨風飄散。這些東西使空氣更加透明乾淨了。但它們被人吸入體內，使人昏倦，意氣消沉。我看不到它們在人體內產生什麼變化……你說月然也是昏睡，身體出血，是不是吸入同樣的毒素呢？”
“月然是寒邪深入於里，腎陽虛衰，和不名的金屬物的中毒。我已經把她體內的毒素清理出去，現在正在調理她的身體。現在不知道她接觸了什麼，不能判斷是什麼毒，你說城裏的人群也是中毒嗎？會不會只是流感或者是……瘟疫？”
“這對我們來說都是一樣的。”璃影說。“你看月然身體什麼時候能好？我和她在長安城裏的事情還沒做完。只差最後幾步，現在情況緊急，時間不多了。”
“本來以她的身體是過不了這一關。如果沒有明璃捨命相救，我們只能為月然辦理後事了。既然有明璃在，我覺得月然會很快恢復，大概需要一個月她就可以下床活動，至於她的體能智慧還有多少，就全憑造化了。”
“一個月……”璃影沉吟思考着：“這也是最後的時間低線。如果月然不能使用，我們就陷入危險的境地。”
“必須是她嗎？”
“目前最合適的就只有她。”
憐尼想着月然從小到大都是她醫治看護，不由心中不舍，但又想不出其他辦法，不由面露愁容，起身走向中醫櫃，開始忙碌研製中藥。
“月然命運不凡。從她出生起就在一直經歷歷練，這是許多其他孩子沒有的。而且這次劫難，諸多起因也都事關於她，這都不是巧合……我們不是在決定她的命運，而是輔助完成她的命運。”璃影踱步到憐尼身旁，看着她一件接着一件細心的挑選那些中藥材。“其實我們還是能改變一些事情的，月然的命運或許我們能把它變加不凡。”
“我正在努力呢，”憐尼說。“我要更細心些，治好的她的身體，讓她有運氣通過這次難關……”她開始用烏黑的鐵鍘刀將手中的藥材切片，再放入銅蠱搗藥罐里搗碎，使屋子裏的中藥的味道更加的濃重了。
“長安城裏也佈置的差不多了。真明教眾許多從外地回到了長安。為這次行動做準備。現在城內空氣流毒，我們的教民也在想辦法救助大眾，一切能用的設施和力量都用上了，盡量讓更多的人的保持清醒。你的任務就是治療月然，她要在關鍵的時候出場。”
“能用什麼辦法呢？”
璃影沉思着望着窗外的小院，沒有回答，反而問憐尼：“月然病了有一個月了吧，你看她的男朋友的人品怎麼樣？”
“趙南？嗯，小夥子人還可以，和北方人性格很不一樣，非常踏實細心，就是有些膽小，看到月然生病的樣子他先嚇的夠嗆，月然治病的時候他都一直在陪着……怎麼忽然說起這個人？”
“因為他在院子裏打電話……現在他就要進來了。”璃影的話音未落，房門被推開，趙南走了進來，看到屋內有兩人，愣了一下，顯然他也沒想到璃影會在。
“我明天要回一趟長安。”趙南對着憐尼說，眼神卻不住的瞥向璃影，這個扮相古怪老太太目光炯炯的掃視着他，“城裏的朋友需要我幫忙做些事情，憐尼大夫，我已經告訴月然了，如果明天她忘記，你再告訴她，就說我很快就回來。”
趙南身形向後退了幾步，璃影的目光如電一樣盯着他看，讓他感到不舒服。
“可以。你儘管回去好了，這邊月然有我照管，沒事的。”憐尼說，她也看到璃影正盯着趙南，就像鷹隼盯着兔子，不覺好笑，不知道璃影又在打什麼主意。
“你和月然一起經歷了許多事情吧。”璃影問趙南。趙南嗯了一聲。
“那我有一件事情要託付給你。”
“不要吧，我回城裏還好多事兒呢，估計沒時間。”趙南一直對璃影心懷戒備，月然從一個簡單的女孩變成半個神婆，後來一連串受傷，趙南都覺得是這個老神婆一手導致的，因此對她說話也毫不客氣。
可是璃影完全不顧他的推辭。從衣兜里掏出一團白色綢布，解開綢布拿出一樣東西，直接遞到趙南面前。那件東西紡錘狀手臂大小，黃金光澤耀眼，上面鑲嵌着五色寶石，雕工精美華麗異常，憐尼看到不禁動容，輕聲驚嘆道：好精美的金鋼杵！
趙南看見只是皺了下眉。這東西他和月然一起看到過。當時夜裏他也驚嘆這黃金的文物看起來很值錢，但現在看到內心卻毫無波瀾，甚至有點想趕快逃走。
“你先拿着這個。回到城裏你做自己的事情。隨身帶着它，如果有機緣，你會用到它。”璃影說著，把金鋼杵進一步的遞到趙南眼前，幾乎要戳到他的臉。趙南不由的又退後一步。“不用。這個太沉了，帶着不方便。”
“這個東西關係到月然的生命安全。你要想月然以後還能平安的活着，你就必須得拿着這個。”璃影說著，手中的金鋼杵還直直的舉着沒有落下，雖然她是個老太太，此時卻固執的像個小孩。
“你在威脅我？”趙南生氣。
“璃影說的是真的！”憐尼忍不住辯解道：“其實不只是月然，還有我，還有其他所有人！整個城市的安全都在這裏！”
趙南看着憐尼，她臉上全是焦慮。這個女人不像撒謊的樣子，再說憐尼幾次救月然性命，她不會用月然的性命來開玩笑來威脅利用別人，她或許受了璃影的蠱惑也不一定。趙南猶豫了片刻，伸手從眼前接過了金鋼杵。
“我就只是放在包里。不會用來做什麼。別指望我和月然一樣幫你們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