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3章 拿錢辦事
王偉剛回去的路上和來的時候一樣，在城市道路上緩慢行駛，他不耐煩的四下看着，沒有交通事故，純屬汽車速度緩慢。周圍車裏的司機都一幅困頓麻木的樣子，對擁堵似乎毫不在意，有些人甚至熄了火對着天空的雲彩發獃，沒有了以往雜亂四起的汽車喇叭聲，一切都奇怪的沉悶安靜。
回到融成公司。前台的女孩正雙手托着下巴，雙眼放空發獃，看到王偉剛也沒有打招呼。他又到大廳辦公室里轉了轉。幾個職員都懶散的扒在桌子上，每人旁邊還凌亂的放着些文件紙張。現在已經下午三點了。他雖然在公司呆的時間不多，但記得平時並不是這樣。這些人工作量不少，公司里提供咖啡機和上好的咖啡豆，一到下午就咖啡香味濃郁，就像在某星咖啡館一樣，那些員工也都埋頭工作，今天實在是古怪，難道他們中午都喝酒了？難道李化成和張秘書的離開導致人心渙散，鬥志全無？
他回到自己的辦公室。坐到落地窗前的大班椅上。以前張秘書就坐在這裏。把椅子轉到窗戶面前，看着眼前一片灰色建築起伏的城市景色，像是一張歲月久遠發黃的黑白照片，模糊而乏味，不知不覺他也陷入迷茫，心中一片混沌。靜靜的坐了很久。等他再次回過神來，窗外的天空西方泛着紅暈，已經是傍晚了。
穆楊是拎着十八寸銀灰色行李箱進來的。他還是上次王偉剛見到的樣子，瘦高的個子，稍微佝僂着肩膀，臉色異常的蒼白，一雙細長的小眼睛，看不清目光瞥向哪裏。他對張秘書的辦公室很熟悉，竟然能自己打開了房間的大燈，並且在柜子裏找到紙杯倒水喝。
“好渴好渴。你發現了沒有，這幾天天氣很悶，總覺得讓人喘不過氣來……唉。還得我自己倒水，以前每次來張秘書都要給我泡好茶，雖然我嘗不出是什麼茶，但我能嘗出那茶價格很貴。”穆楊說，問表情木然的王偉剛：“怎麼，你這是剛睡醒嗎。你記得下午你約我過來的吧。”
王偉剛揉了揉臉，清醒過來。“當然記得。你既然知道該怎麼辦，咱們就按老規矩辦。”
“不能按老規矩，人都換了，規矩也要變。”
“你想要怎樣？”
“以前的價格是每個案子五萬元。我目測你桌上的文件夾有十個，如果每個加二萬，那就要多付二十萬。”
王偉剛看着穆楊那張雪白無恥的臉，氣極反笑：“你這是坐地起價，欺負我是新來。”
“我哪敢欺負你！你是我的主顧，是財源！你也知道，這兩年通貨膨脹加上風聲越來越緊，風險越來越大，我可是冒着做牢的風險，就這點錢，還不夠你們老闆的一頓飯錢，何必在我這兒省呢。”穆楊一邊抱怨，一邊開始把桌上的文件逐個放進桌上的行李箱裏，每個文件夾都打開看了看。“就你們這種工作量，這個價格算是相當便宜了。你看這裏有些項目，按規定你們這裏缺少的材料，我還要親自花些錢補上，比如像這個項目，還需要環評報告，這都是要花錢的啊，要不是老主顧，我還嫌這活麻煩……”
王偉剛看着他一件件把文件整齊的放在箱子裏，想起上次見面是在李化成郊區的那幢別墅的酒會上，他正對自己談什麼要加入企業的話題，後來就被一個紅衣的女人糾纏上……以王偉剛自身經驗，如果男人處理不好和女人的關係，同樣也處理不好其他事情，加上這小子面白無須，目光猥瑣，多半是難成大氣，便決定不再搭理他。兩人半天沒有說話，辦公室里只有穆楊翻動紙張的聲音。
“這裏有事情半年前就已經開始進入程序了，當時是張秘書給我的材料，現在有些重複的在這裏面……人員交替就是麻煩，你們肯定也沒有交接清楚……唉，現在人都怎麼了，個個稀里糊塗的。”
“就你還算清醒。”。
“我也不行。感覺年齡大了，沒有以前有動力了，以前還有一點事業心，現在只有錢才能讓我有動力做事。唉。不中用了。”
聽他說起事業心，王偉剛想起穆楊曾經想要進入李化成的麾下，要他介紹，如今果然不提這事，便開玩笑的問他還要不要進入融成公司，現在公司正缺人手，可以給他個高管做做。
穆楊放下手裏的文件夾，眼光低垂，想了一會兒。“我曾經有過這想法，因為做個公務員又窮又累又沒多大出息，工作了幾年現在還是一樣。為什麼這個想法現在消失了呢，你不說起我都忘記了。先這樣吧，等我重新再有這想法的時候再來找你。”他又開始收拾文件，直到最後一份，平整的放入，剛剛一箱子裝滿。“你們老總的思路變了。從前兩次辦事就能看的出來。以前他是化工行業和金融行業的巨頭，現在散開了，什麼亂七八遭的都有。輕工業，農業，交通，食品，他會不會去做化妝品和零售啊，呵呵。我不喜歡這樣。以前你的頭兒還算是行業先鋒，現在他像個雜貨店老闆。”
王偉剛對他的話沒興趣，穆楊不知道操縱這個產業帝國的李化成已經被人頂替，現在是一個對經營毫無經驗的科學家青樹。王偉剛對誰當頭也沒興趣，只對自己能否做到高層多領薪水感興趣，比如現在他能使用金錢讓穆楊這隻小鬼來推磨幹活，這種事情就很有興趣，他靜靜的看着穆楊彎着腰，每個文件夾都打開看看，再放入桌上的行李箱內。
“這個文件——在四個月前，你們申請的一個環保項目，是關於凈化土壤，在一個叫做什麼東里村的地方造一個農業產業園，現在有些具體成果上報，有第三方的測試報告，就我手裏這個——大概是土壤有了明顯的改進，顯要政府投放第二期的資金……這個大概要入上二百多萬吶，這些都是白給企業的錢，真是油水不少……”穆楊喃喃的說。
“什麼？什麼凈化土壤？”王偉剛坐直身子，他想起上次回東里村時看到全是荒涼破敗的景象，他知道這塊地已經被青樹控股的一個農業公司承租，沒想到還會有這一出，不由的好奇追問。
“要不是東里村的土地惡化出了問題，政府不會輕易把農業耕地租給企業。他們領導具體怎麼商量我不知道，結果就是以修建農業產業園為名，讓農業公司來操作這件事，免得政府出面，得向公眾解釋這些麻煩事情。”
“土壤怎麼污染你知道么？”
“不清楚。好像是旁邊有化工廠。你應該比我更清楚吧，你是化工行業出身。怎麼，你怎麼忽然對塊有了興趣？”
“沒什麼……職業習慣，聽到污染就來了興趣。”王偉剛敷衍他。
“現在環境污染這麼嚴重，你們這些環保企業只是杯水車薪，根本就沒有什麼作用。其實衙門裏的環保部門也是一樣。都是給企業擦屁股的，還擦的不幹凈。要我說，你們去各種治理，還不如直接關了化工廠來的最直接最有效。”穆楊嘴裏叨叨着，桌上的文件已經被他全部拿光了。王偉剛懶的和他爭辯，看着窗外的城市已經華燈初上，黑暗重重從上而下罩在城市上方。
穆楊慢條斯理的把行李箱合攏，搭牢鎖扣。他還沒有走的意思，咕咚咚喝了一杯水。“還有一件有趣的事情。你知道新風系統吧？我只知道這是裝在室內的一套設備，給室內換進新鮮空氣的東西，奇怪了，不是說室外空氣不好嗎，幹嘛要把室外的空氣引到室內來。”
“這個我當然知道，這設備也就這兩年才出現，室外的空氣肯定要經過過濾才能進入室內，這個設備主要針對一些空氣流通空難的室內，像是……這有什麼有趣的呢？”王偉剛問。
“因為這個項目被引用於室外。有趣吧，名子叫做換風工程。要把城市當做一個巨大的室內，在室內的一些關鍵通風位置裝上這種設備，說是可以過濾空氣，改善空氣質素……”
“你在開玩笑吧？這得要多大的過濾器？而且要裝多少？機器太大了影響市容，機器太多要花許多錢，政府掏錢？這就像是給城市裏裝上幾個大風扇，想想那場面，主要是這個……也沒有用吧，這也太兒戲了吧？”王偉剛一臉囧相，每次聽外行人不靠譜的議論環保科技，他都這幅表情。
“所以我說你們老闆現在不靠譜嘛。我只拿錢辦手續，至於能不能通過審批，那是上面的事兒。我就是在這跟你說說，成不成我收的錢都一樣的。”
王偉剛想起以前霧霾剛開始肆虐城市的時候，幾個朋友在一起聊天說起怎麼治理，有人就開玩笑的說在城市的上風向裝幾個巨型的風扇，開動馬力就可以把霧霾吹走，引的大家哄堂大笑。可是現在竟然真的發生了這種事情，他卻一點也笑不出來。
“其實沒那麼誇張，可能是我記憶有誤。那只是試點推行一個小項目，為了應付環境保護廳下發的文件而已。就像以前經常推行的各種試點工程，最後都沒了下文，消失了一樣。”穆楊擺了擺手，做了個隨風而逝的手勢，語氣消沉着說“都會消失的，什麼千秋偉業，成敗英雄，都是一場空，都會變成一堆塵土。”穆楊忽然變得意氣消沉，眼睛盯着空中半天不語，之後拎起箱子就要走人。
王偉剛也覺得很累。懶散的半躺在轉椅上，看着穆楊離開的身影，沒有起身相送的意思，甚至一句慢走都懶的說。
“需要下一場大雨。這天氣悶了太長時間了。”穆楊臨走時，悻悻的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