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悲情鴛鴦（2）
客人剛散去不久，一場大雨傾倒而來，新人早早的休息了。沉醉在美夢中的舅舅突然間被一聲炸雷驚醒，外面是雷電交加，大雨滂沱！披衣起來一看，平地半尺水，直往屋裏灌。姑姑驚叫着忙起來：快！快想辦法把門口堵住，不然，東西全淹了
顧不上了舅舅喊到：快到咱娘那屋吧！風聲、雨聲，雷電聲，牲畜的哀號聲，大人的吵鬧聲，小孩子的哭叫聲，此起彼伏，不絕於耳。舅舅安頓好姥姥，點上馬燈，慌慌忙忙的往後院跑着，姑姑在後邊喊着，叫着等等我一腳深一腳淺的跟者。姥姥喊道什麼,幹什麼去?慢點，你們慢點一轉眼就消失在雷雨之中。
回去，你回去吧，雨太大
我和你一起去，或許能幫上忙舅舅一頭鑽進柴房，裏面已是一片汪洋，水嘩嘩的直往地窖里灌，除了水的嘩啦聲，雷電的轟隆聲，一點別的聲響都沒有。你不能進去，會淹死你的地窖里的水越來越深，已經齊腰了，哪裏還有有為的影子！舅舅慌了，看到姑姑跟來，一把把馬燈塞給姑姑，憋着氣，鑽下去來回摸。你找什麼？可能早沖跑了，快走吧，要不然就出不來了。摸了兩三次，沒找到：不會是跑了吧？看看一直上漲的水，已經到姑姑胸部了，姑姑凍的直打哆嗦：沒跑也活不了了，算了，別再出不來
第二天，雨停了，天也晴了，老天爺早就忘記了昨夜的噩夢，還一味的笑着，火辣辣的烤着，烤的地上瀰漫著一股濕熱空氣，有一種說不出的難受。大為的爹娘逢人就問：見我們大為了嗎？他兩天夜裏都沒回來。街坊們一個個搖搖頭，白天舅舅要去爭工分，晚上有姑姑陪着，新婚昵爾，本該很高興，可舅舅一副魂不舍守的樣子，讓姑姑猜測不已。
地窖里肯定有問題，姑姑推測到。姑姑剛睡着，舅舅就悄悄的起來，提起馬燈，躡手躡腳的出去了。姑姑一覺醒來，早不到舅舅，床底下馬燈也沒了：壞了，他肯定又下地窖里去了，那裏水好深，萬一姑姑趕忙起來，藉著月光，一個人向後院摸去。姑姑天生膽小，可為了丈夫的安危，也顧不了許多，泥也罷，水也罷：嘰咕嘰咕的作響。地窖里果然有燈光，姑姑壯着膽往裏摸
地窖里水早退了，剩下半腿深的稀泥，舅舅舉着馬燈，瞪大了眼睛，向目的地搜索着目標，找到了，找到那塊石碑了！石碑倒着，上面伏着一大團東西，泥乎乎的。
天呀！他沒跑出去？舅舅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走近了彎下腰仔細看看：是他、真的是他！我的媽呀我這不是把他弄死了么？遭了遭了舅舅趕快把馬燈掛在一邊，解開泥乎乎的繩子，把這個泥人抱在懷裏：大為大為！他晃着，叫着，企圖能把他叫醒，可哪裏還會有反應！大為的肚子鼓脹脹的，鼻子、嘴巴、眼睛到處都是泥污，不象個人樣。
我殺了人了！舅舅內心一動。把他扔到河溝里，就當是自己淹死的不行，他死前掙扎的太很，脖子、手臂上肯定都是淤血，被人發現了，這不成了謀殺了？不行，不能讓人知道，只當什麼也沒發生，反正這裏也沒人來。舅舅拖着他往地窖裏邊拖，抬頭一看，不知什麼時候姑姑站在他身後，一臉恐怖的望着他，她一看到舅舅那張有些因恐懼變形的臉：啊！的一聲驚叫起來，轉身就往回跑：殺人了
舅舅慌了神，追上去拖住她，一手抱腰，一手捂住嘴巴：別叫，你一叫，咱倆都完了，他是自己淹死的舅舅把臉湊上去恐嚇到：你是我老婆，要為我着想，知道嗎？仟韆仦哾
不、不，你殺人了，殺人是要償命的，要不，快去自首吧，隊長知道就慘了。
你不說，誰會知道？姑姑掙扎着要走，舅舅狠命的往後一推：走，老子讓你走！地滑，姑姑一個趔趄向後倒去：啪的一聲碰在石碑的上，血流如注，當即暈了過去。舅舅嚇壞了，一步衝過去，抱到懷裏柳芬柳芬！姑姑躺在舅舅懷裏，輕輕的喘着氣，一點反應也沒有。
舅舅就這麼一步一顛的把自己的新婚妻子抱回了屋子，輕輕的放到床上用手捂住流血不止的頭，獃獃的坐着，不知是在等姑姑醒來，還是在等姑姑死去，連他自己也弄不明白。好大一會，他才重返地窖，在窖底再挖上一個小口大肚的洞，把有為的屍體藏到裏面，用泥土粉好，不知道的，根本就看不出來曾經開過洞。舅舅戰戰兢兢的離開了地窖，生怕有人發現，還好，路滑天黑，人們早就睡了，沒有人注意到這裏的一切變化。
後半夜，柳芬一直是有一口沒一口的喘着，天柱再也坐不住了，剛娶回來的媳婦，就成了這樣子，可怎麼給娘交代、給岳母交代，大為沒了，柳芬再沒了，妹妹為自己換了個媳婦，卻落得如此下場就趕快去喊姥姥。於是就出現了柳芬上廁所摔倒的謊言。
你母親知道了真相這無疑於青天霹靂，好半天，母親才回過神來，慢騰騰的轉過身軀，默默垂淚，她想哭，不能哭，不能讓外人知道，更不能讓柳家人知道，只能打掉牙往肚子裏咽
從此，母親總會借給姥姥上墳的機會，去看有為和妗母，替舅舅向他們懺悔。少后些年，舅舅又給有為準備好了棺木，悄悄的葬在了地窖里，葬在了母親的心中
他們都下去看了，去看這個深埋在記憶里的秘密
這個地窖很大，是以前地道戰時挖的，舅舅在飢荒時由來藏糧食，以後不大用了，舅舅一直都未把它填上，舅舅的那一點積蓄，早就支持他上學、辦場了，只是在上邊蓋了一間泥棚，還是土胚壘的。底下呈8字狀，靠口的一端放着母親的棺木，用泥封着。當時房子倒塌，水順着牆根流到一個更深的洞裏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