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欲言又止

自從柳相中毒以後，蘭子又離開了家，他爹爹金根就一病不起了雖然柳卿送蘭子返回來的時候帶來了關於三叔的好消息，還是無法撫平他老年喪子的悲痛。尤其那幾天柳卿被警方帶去協助的時候，給老柳驚嚇不小，整天提心弔膽的，讓他的病雪上加霜。

這幾天，他不停的想小女兒柳艷，想柳卿娘他一直沉浸在後悔中，如果，當時，不是他那一巴掌或許艷兒就不會賭氣跳樓，她還活蹦亂跳的呢她不死，也就不會一家人都埋怨她娘她娘也就不會上吊了哎，可是說起來，這一切還不都是那個龜孫子胡三貴惹的禍？他越想越氣，越生氣越覺得喘不過來氣，說不出話來。他緊張的拉着柳月和柳卿的手，僅僅哆嗦了一下，就無力的放開了可憐天下父母心啊！他臨死都不放心兩個孩子。過了半天，他又緩過來勁了，兩個孩子抓着他的手，不敢鬆開，就那麼跪在床前。

老柳快不行了？是的，老柳真的快不行了，柳家此時已經亂了套了。

劉家莊，柳家的自家和親戚匆匆忙忙的進進出出，個個面帶憂慮。

老柳快不行了!人們議論着，打探着。現如今王志偉生意十分紅火，柳卿蓋了好幾個大棚，柳家生活真正的好了起來了，這次喪事肯定會辦的體體面面，不會再象他的母親，草草入土。

月兒他娘沒福呀，受了一輩子罪，也沒等到這好年頭。

......人們私下議論着。

病床前

柳月趴在爹爹的床頭泣不成聲。老柳向外側卧着，蜷縮在床上，因為腰彎，幾十年了，他都沒有仰臉睡過，不是側着身，就是坐着，反正只要是把下身放平，上身就不會象正常人一樣仰卧。什麼時候能臉朝上美美睡一覺，是老柳最為奢侈的願望。儘管，在平常人看來是再簡單、再平常的事，但在老柳這裏，卻變的這麼不可望也不可及。

老柳病在床這一段時間，兩個孩子絞盡腦汁要讓爹爹好好睡一覺，他們除了給爹爹勤翻身外，還把床作成U字型，讓父親盡量躺的舒服一點，可是，爹爹的願望還是滿足不了的，因為他渴望的並不是關於床，而是他自己的心

月兒月兒柳卿柳卿老柳吱嗚着，喘着，咳着，眼睛睜的大大的，怔怔的望著兒子，他娘幾年前就走了，二兒子還沒成家，老大柳相又撇下一個女兒，他不放心呀。要交代的太多，可氣力又太小，留下的只能是太多的遺憾。柳卿不要不要把我的腰腰弄斷，棺材要要大柳老根掙扎着抬起來的手突然無力的垂了下去。

爹！一陣悲傷的哭聲直衝天空老柳真的走了！

棺材，棺材：柳卿突然止住了哭聲，向姐姐柳柳月說道：再給爹打一口棺材吧！柳月沒有吭聲，只是一味的哭。爺爺死時的情景又浮現在柳月的眼前：街坊們幫爹爹和叔叔抬着穿戴好的爺爺往棺材裏放，可是爺爺兩頭翹着,兩端用被褥墊着，以免晃蕩不穩，可最後由於爺爺個子大，怎麼也蓋不嚴蓋子，只好用祖傳的一招了，支開了街坊，一個按膝蓋，一個按肩，隨着咯嚓的一聲響，爺爺的腰骨斷了，終於靜靜的躺在棺材裏了。好幾個長輩的腰都是被他的親子親孫弄斷的，只是外人不得在場。把爹的腰硌斷，這是她所不敢想的。

再給爹打一口大棺材，柳月說道：把娘起了吧，給娘用爹這口棺材。姐弟倆早就把爹的棺木偷偷準備好了，半年了，什麼時候到了東屋，看到那白蒼蒼的棺木都要發好大一陣子的呆。

柳卿今年才二十四歲，卻看到過太多的親人入殮的場面。母親、哥哥和妹妹的形象在眼前晃者，該去的，不該去的，都去了，來不及商量，來不及挽留。看到棺木，他幾乎能夠想到自己躺下去的情景，甚至聞到了泥土的潮濕，他出口長氣，清醒一下自己，該來的，躲不過

柳卿，柳卿，提提神，很多事情還等着按排，不能光這麼哭着。那彎腰的叔叔訓到：把你娘起了，請回家，再打口棺木給你爹，我讓人做去了，你也支點事，你們看着辦吧，別老問我了，我也不懂他吱唔着。叔叔也老了，他看着叔叔蹣跚遠去的背影，淚止不住的又落了下來。爹這幾天病一重，叔叔比以前老了許多，駝了許多，手總在身後背着，如果放下來，也快着地了吧。這駝哎

柳卿的老舅來了！還真的要把你娘起出來嗎？別起了，讓你娘安生幾天吧！你娘入土也讓你們攪的不得安生！你娘命苦哇

我嫂子當時的棺材板不好，那時候倉促，現在也有現成的，給她換個好的。也請回家看看。

老舅還在嘮叨勸阻，二叔很不耐煩：我們家的事，不用撈你操心！

你走吧，你是黃鼠狼給雞拜年，你現在該高興了吧！不知什麼時候，奶奶拄着拐杖顫顫巍巍的來到堂屋門口，稀少而凌亂的白髮在秋風中顫動，本來就矮小的身子弓着，不住的發抖！柳卿趕快站起來攙住她老人家。早年喪父，中年喪夫，晚年喪子，人生的三大不幸，都降臨在奶奶這個瘦弱的女人身上！再倔犟、要強的也頂不住啊！

老天爺呀，我們家這是怎麼了？你就可憐可憐我這把老骨頭，留着我孫子給我送終吧你要我這個白髮人送幾個黑髮人哪！奶奶用拐杖在地上搗着，佈滿血絲的昏花老眼，直直的瞪着舅舅。

舅舅喉嚨動了動，咽了口唾液：我都是為你們好，隨你便吧。舅舅擦了擦眼，從人群中擠了出去，人群安靜的出奇，默默的都散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