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古老傳說
劉家莊大廟會又要到了，這是村裏的一個古會，也是小村的一樁盛事。會前半年都定好了戲班，會首輪流坐，糧食是小隊會計挨家挨戶收的，每人三斤，沒有誰家敢不交。
那些所謂的領導們敢不敢貪污公款不好說，但沒有人敢貪污一分一厘的戲資。否則，這不僅會惹來公憤，更怕帶來天災人禍。不管是誰當會首，他們召開會議的正規會議室是村委會，臨時會議室都是同一個地方：柳家的家廟裏。
劉家莊只有柳家有一處家廟，家廟有兩小間屋子那麼大。後來村裡開始用自來水時找不到合適的地方，柳家家廟正好是在村子中央，家廟前只有一點空地，柳家主動把廟的右前方讓出了一口井的位置，把祭壇往後退了不少。
而這口井竟比村裡別的水井的水都爽甜，村裏的水表電閘也寄居在家廟裏。街坊們或多或少對家廟多了份親近和敬畏，似乎冥冥中也感謝祖宗和神靈的仳佑。
後來村裡打了深機井，這口新井就在原來那口乾枯的老井的旁邊不遠處，柳家家廟的大門前路對面不遠處。但是水閘、水表等傢伙還在家廟裏安裝着。
於是每到逢年過節、清明鬼節，家廟裏仍然會燃起蠟燭香火、冥鈔紙錢。平時呢，除了柳家什麼時候改善生活、或者生老嫁娶要到這裏拜祭以外，還權作大隊小組開小會收水電費的臨時辦公場所。
偶爾也有別的老頭子、老太太有事沒事的去燒柱香，晒晒太陽，講一些古老的神鬼故事，或者打牌麻將之類的。於是，吃飯時如果找不到人，總會有人端着碗找到那裏去，十之八九會逮個正着。
家廟裏供奉的老祖宗上至劉墉，下至柳卿的爺爺劉常青，一代代清清楚楚的記載在一幅布畫的牌位上。柳家家譜的奇怪是大家的公開話題，只要有人問：柳家怎麼供奉着劉家的老祖宗啊？
老人們都會毫不忌諱的提起柳家的祖上當過土匪被趕出家門、改了姓的事情。雖然常說立不改名坐不改姓，改姓畢竟不是什麼光榮的事。
柳金根兄弟們聽到多少會有些不樂意，由於是公認的事實，聽聞者大多會發出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的感嘆。只要不在裏面做一些有辱祖先的舉動，柳家對街坊們到家廟小聚還是釋然歡迎的。
識字的老人往往會佇立在牌位前，微微的嘆息一聲，然後給剛剛懂事不懂事的孩子講一講有關宰相的趣聞逸事。在孩子似懂不懂的目光中，閃爍着對當年的宰相由衷敬佩的神色。
廟會是小村的感恩節。這個大會起源於清初，那時村子還叫三家莊，有一年天大旱，整年都不見一滴雨。方圓幾百里都是口口井干，塊塊地裂。眼看活不下去了，三里五村的人成群結隊逃荒而去。餓殍遍地，哀鴻遍野
而三家莊的先人還沒有逃荒的打算：一來因為這裏是三省交界處、難民四逃難，其實誰也不清楚哪裏有口飯吃；二來是捨不得偌大的家業（三家莊那時是有名的殷實之鄉，誰家都有一份不小的產業）；而最最主要的是這裏有水！
這裏在一個月前，也就是陰曆的二月二，憑空一聲巨響，大地就抖動不止，這可嚇壞了村裏的老老少少，直到天亮抖動才停止。有人發現村西頭那個以前常年不幹的、今年已幹了足足六個月的老鬼坑又有水了！老鬼坑又有水了！老鬼坑又有水了！
真是喜從天降！人們紛紛趕往老鬼坑。他們村本是黃河故道的腹地，村西頭有一個深數十丈的泥潭，那是個經常有人洗澡、經常有人淹死的、談坑變色的地方，祖傳叫困龍潭，那時也叫老鬼坑。
只見那坑裏溝壑縱橫，又深又陡，坑底下陷，已深不見底，只有汩汩的黃水往外冒着，翻着白沫人們沸騰了：我們有救了！我們不用逃荒了！我們有救了！那水直冒到那個坑滿滿的就停下了，卻沒有溢出來淹沒莊田！神了！真的神了！
虔誠的村民齊齊的圍着坑跪下禱告。後來有人說，因為周圍大旱，困龍受不了了乾渴，也有說是困龍等到了時辰，所以掙扎了上天去了。困龍飛走了！
還有個算命的說是因為困龍覺得愧對三家莊，吃了這裏那麼多的人，現在他們又喝不上水，就偷偷在地下掙斷了水脈，引來了東海的水，才灌滿了老鬼坑。
說起來也怪，以前這個坑裏的水都不咸，這一次竟然是有點鹹的。村民們一個個都驚呆了，看來真的像是海水啊！心存感激的村民都要先磕一個頭，才開始打水。
有飲水，如果勤快還可以挑水澆田維持春耕。附近的村民聞風而來，也跪討水喝。不管有多少人用水，這坑都是只滿不溢，方圓十里的村人就靠這老鬼坑維持生計，沒有饑渴而死。
這樣過了幾年，忽然有一天彤雲密佈，天降大雨，百姓們得以種上秋季的莊稼。人們得救了！後來，就有富人提議集資建廟，為了紀念着救命恩人，在坑的上沿修建了一座氣派的龍王廟，而且在每年二月二舉行大會，以謝龍恩。大會地點就在村西頭的廟前，老鬼坑的旁邊。
慢慢的,老鬼坑被淤泥填高了許多,偶爾夏天積攢些雨水,也挨不過冬天,慢慢乾涸了，廟堂也改為學校。因為太小，又增加了一些房舍作為教室和老師的辦公室。
大會時學校放假，戲台就搭在廟門前的大路上，人們坐在坑裏看戲，學校就成了戲班的辦公、生活場所。他們把挨路的一間教室扒一個後門，裏面當化妝間，甚是方便。
學生們最願意過會了：有好吃的、好穿的、好玩的，最主要的是還不用上課
柳卿最大的願望是到會時可以把一年攢的零花錢買些小人書。去年過會見到那些小人書，賴着不肯走，舅舅給他買了一本。那本小書，讓他研究了多半年，愛不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