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何苦之苦
周圍其他人還在嚷嚷着說著黃色笑話，柳卿一肚子心事，沉重臉，面向牆壁，裝瞌睡。突然排屋裏靜了，好像是那個何苦的聲音。副組長趕緊起來給何苦讓位置，何苦抬手示意不必。他排屋裏巡視了一圈，走到那個搶了柳卿被子的人身邊，踢了2腳問道：“你，哪來的新被子？”“呵呵，隊長，新的，要麼送您？好鬆軟的。”那人將被子抱在懷裏，一臉的媚笑。
“我問你哪來？”那人尷尬的指指柳卿這邊。“抱過來吧。”他擺頭示意。那人趕緊抱着爬起來，跟在何苦身後。“給他蓋上。”何苦走到柳卿身邊，努努嘴。那人一愣，呵呵的笑了下：“你說給他蓋上？”“咋地，你有意見？他的被子不還給他？”柳卿一骨碌爬起來：“不用了，頭兒，我蓋點啥都行。”“放這兒。你的就是你的，不用怕，兄弟們都是善良人。一會蓋上哈。”
“你給大家介紹下，說說，你叫啥，讓大家認識一下哈。”隨後對眾人說道：“這個人是我攔下的，大家給我個面子哈，別逼的太緊了。要麼我跟大家不客氣。你，給大家介紹下，叫什麼，以前是幹什麼的，怎麼到這裏來了。”柳卿簡單的將自己叫什麼、在哪裏上學、什麼的，簡單的說了一下。
“繼續，繼續往下說，說說你這怎麼會被綁架，說說路上的遭遇啥的，別怕，這裏很多的人都是稀里糊塗的被送過來的，大家都有不同的遭遇，所以，別大家相互了解下。”柳卿少不得又將姐夫家裏的遭遇、他們家裏的情況又說了一番。這裏面大家都十分無聊，聽到了這麼精彩的故事，一個個很是興奮，又是同情，又是氣憤。特別是聽柳卿說他自己有腦瘤，沒法做手術，可能隨時會暈倒，不過不大礙，歇息后自己會醒來等一些關鍵事情，說與大家知道。此後，大家的眼睛裏似乎又都多了一份同情。
“說，繼續往下說，要讓大家了解你，這是我們這裏的規矩，新來的要把自己家裏家外的、村裡鄉間的等等事情說清楚，一方面好讓大家了解，另一方面，大家也無聊，讓大家解解悶，權作大家的聊資。”柳卿想着這裏都是一群困獸，他們不會影響家裏的際遇，也許他們知道了一些，會對他有所關照，畢竟這幫人，有的是力氣。所以他一時心血來潮，將積攢多年的苦悶和牢騷都合盤推出。
從縣令之後的不肖子當土匪說起，到宰相之後挖傳家寶的失意，從妹妹的痴情到母親的絕命，從送嫂子回鄉，到與三叔相認，甚至從母親與姑姑的換親到舅舅的慘死，他說的是眼淚漣漣，別人聽得是嘆息聲聲。
“唉，柳卿，這故事不是你小子為了騙我們幾滴眼淚自己編的吧？”“當然不是，我這腦瘤，都是這一次次打擊給生生憋出來的。所以我已經把生死看淡了。我是我們家族最後一個羅鍋，我死了，倒也罷了。只可憐我姐姐無法和我姐夫團聚，只可憐我侄女年幼，無依無靠。”
一幫子鐵石心腸的魯莽漢子，似乎一時間有了人間的血肉之情。想女兒的，想老娘的，惦記未婚妻的，思念與仇恨一時間交織在一起，大家似乎有想起了有血有肉的生活。不論他們以前曾經做過什麼，他們畢竟不該被如此關在這裏。
就這樣，柳卿在這個暗無天日的黑鐵礦里苦熬日子。吃，勉強可以吃飽，除了有兩次趕工過激、用力過猛，暈倒過之外，他倒也沒有經受過大的苦難。那些漢子似乎對他還有幾分包容，經常將他干不完的重活分擔。柳卿也從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弱書生，慢慢的變成了一個有一身肌肉疙瘩的苦力。何苦雖然是工頭，似乎並不是過於苛刻。
大家以後相熟了，也都相互講一些自己的往事。當柳卿問他為何叫何苦的時候，大家都給他使顏色。柳卿馬上住口。何苦笑了笑：“你問的這些吧，這裏邊有幾個人已經知道。這裏邊就我是自己逃跑誤闖進來的。我為什麼叫何苦，我給大家講講吧，柳卿，我不必你幸運多少。”
“我叫何苦，我爹叫何太極，我爺爺是太極高手，我從小也練太極拳。我何苦本來不該來這個世界上的。我只是我爹威脅別人的一個證物而已。我之所以叫何苦，是因為我娘後悔了，她後悔懷了我，又後悔生了我。我爹娘外出打工伊始，我娘即遭一小老闆調戲侮辱。我娘受辱，向我爹哭訴。我爹不準報警，欲以要挾。其後不久果發現我娘懷有身孕。我爹一再要挾，敲得不少錢財。
從我記事，我爹對我就心懷仇恨，經常拳打腳踢。後來小老闆發家，卻家無男丁。由於其年老，無法再育，故一再找我爹商議，想讓我認親。我爹開了天價，否則不準。如此多年幾次來回，我受盡旁人白眼。後來，小老闆招了天災，車禍而亡。我爹着急，找到人家家裏，非要去分什麼遺產。其家人不認，後來那家夫人說話，若能證明是夫所生，可認，要我爹拿出親子鑒定結果。
我爹果然去做了什麼親子鑒定。不過其結果卻是，我根本不是那人的孩子，而是他自己的孩子。你說老天是不是很會開玩笑。人算不如天算，我爹的發財夢終於徹底破滅。那年我十五歲，受不了這種人性的欺詐，我逃出了家。最後就稀里糊塗遇到了這裏這個管事的，就將我帶到這裏來了。你說，我叫何苦虧不虧？你說我何苦苦不苦？”
柳卿後悔自己多嘴，不該問別人的傷心往事。可自此之後，那何苦似乎更將柳卿當作知己，經常跟他商議一些既能讓大家輕鬆幹活，還能讓老闆滿意的做法。有一天，柳卿悄悄的問何苦：“何大哥，我看你在這裏是基本自由的，你就沒想過離開這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