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幻覺
手機那頭出現老王媳婦的聲音,把史臨冰嚇壞了,手機掉到了床上。
出現幻覺了,他確信。
大顆大顆的汗水從腦門衝出來,想把他淹死。
“不能,我不能這樣,我要,我要打電話。”史臨冰顫抖着撿起手機,給陳佳佳撥過去。
“我要賺錢錢,我要暴富富,我要變美變瘦......”聽了好一會手機鈴聲,陳佳佳沒睡醒的聲音傳過來:“幹嘛,我要睡覺。”
“我,我想你了。”他猶疑了一會才開口。
“神經,我要睡覺不跟你說了。”陳佳佳把電話掛了。
這個點找佳佳確實不合適,她白天還要上課呢,史臨冰將手機放下。
原本是想讓陳佳佳找她表姐,他記得聽她說過是心理醫生,能不能見面不重要,趕緊找找她,通過視頻也行,趁早問問情況,或許真是自己心裏出問題了。
大黑豬,老王媳婦,鏡子上的字,敲門聲以及三張卡片,千真萬確是精神出問題了。
史臨冰又不死心,或許電話那頭那個女人正在熟睡,這麼早打電話對方暈乎乎的,以為自己老公呢。
“喂!”史臨冰撥通了第二張卡片上的電話。
“小冰。”一個陌生女人的聲音出現。
史臨冰顫抖了一下,恍然以為是他媽在那頭。這個世界只有他媽喊他小冰,其他人要麼喊他史臨冰,要麼臨冰,他爸從來都是臨冰臨冰的喊着。
“你,你是誰,你怎麼知道我小名?”史臨冰顫抖着問。
“小冰。”沒有回答,不管史臨冰說什麼,話筒里反覆傳來這兩個字。
“真他媽見鬼了。”史臨冰慌忙把手機掛了。
幻覺無疑了,難道是在夢裏,我還沒醒?
史臨冰汗如雨下,狠狠地掐了一下自己的胳膊。
痛!
下手太狠了痛得他齜牙咧嘴,。
這不是夢,這是現實。不,這是幻覺!
我腦子出問題了。
史臨冰確信要找心理醫生了,等佳佳睡醒,無論如何要找她表姐。燈火通明,史臨冰卻如熱鍋上的螞蟻,他從床上站了起來,坐也不是站也不是,腦子裏一會兒出現大黑豬,一會兒出現老王媳婦。
他怎麼也擺脫不掉。
史臨冰大腦一片混亂,他不知該怎麼辦了。這時候,他忽然感覺到有尿意,他很心慌,不敢去洗手間,但尿意很強烈,他不能不去,只好強撐着去洗手間。
他不敢看鏡子。
慌慌張張地尿完,他習慣性地去洗手,眼角瞥見鏡子,那字沒有了!
他的心一動,大着膽子將眼睛挪到鏡子上。
字真沒了,鏡子裏的那個人,一臉惶恐,忐忑不安。
那是他自己。
他舒了一口氣,應該應該沒那麼嚴重,可能正如佳佳說說,壓力太大想東想西的,出現了一會幻覺,等上午找心理醫生溝通一下。
他匆匆走出洗手間,回到了床上。不敢躺下,不敢睡,打算玩一會兒手機。可一拿手機,他又哆嗦起來,待機狀態的鏡面上又出現了三個字——打電話!
赤紅如血的三個字,就像人用血寫的。
他急忙按了一下手機,屏幕亮了,觸目驚心的血紅瞬間消失。
他的心像鼓一樣敲了起來,能把他耳朵炸聾:“咚咚咚.......”
幻覺太可怕了,史臨冰頭皮發麻,眼睛機械地看看手機又看看那三張卡片。
此時此刻他的腦子已經停不下來,三張卡片飛來飛去,一刻也不停息。
但史臨冰能感覺得到,第三張卡片停留的時間多點,那個衣着接近生命本初狀態的妙齡女人,似乎在朝他眨眼睛。
“打電話,打電話,打電話......”三個鮮血染紅的大字在那卡片上忽明忽暗。
痛苦和驚恐寫在史臨冰腦門上,他不知道該怎麼辦,但冥冥之中似乎那三個字在指引着他,他不由自主地撥通了第三張卡片。
電話接通了,這一回他沒有說喂,那頭也沒有聲音。
呼吸似乎停滯了,史臨冰上下巴在打戰,手裏的卡片掉在地上,好半天才磕出了一個字:“喂?”
“偉兒!”那頭立刻出現一個陌生女人的聲音。
史臨冰趕緊把手機掛了。
三個女人,喊三個稱呼。除了第一個女人“認識”,另兩個女人的聲音從來沒聽過,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是我出現了幻覺,還是房間裏有鬼?
史臨冰思念陳佳佳,如果她在身邊多好啊,就不會出現這種幻覺了吧,這該死的疫情,把人都害死了。
他租的民房離學校不遠,坐公交車10分鐘就到,若不是疫情,陳佳佳是可以和他一起住在外面的。
樓下傳來說話的聲音,史臨冰腦子動了一下,不敢在房間呆了。他拿起手機,拿起床頭柜上的口罩和鑰匙,打開門走了出去。
他沒有關燈。
他不敢。
他此刻需要人陪。
史臨冰住在三樓,民房沒有電梯,他匆忙下樓。還未到6點,樓下沒見人,也不知道之前的說話聲從哪來的。
清晨的細雨打在臉上,冷冷的涼意鑽進皮膚,踩在濕漉漉的地上,史臨冰腳不停,大踏步向村口崗亭走去。
村口24小時有人值守,史臨冰想跟門口的保安聊聊天壯壯膽。
“哎,你幹嘛呢,不能出去啊!”保安見他匆匆衝過來,一人警惕地大聲提醒。
“哦,早啊,我不出去,我就走走。”史臨冰趕緊出聲。
“年輕人不睡覺,這麼早幹嘛。”另一個保安年紀偏大,大聲說道:“你別在門口走,現在非常時期,你最好回屋子裏。”
“天天睡覺,睡多了,就想走走。”史臨冰不敢回去,他發現幻覺消失了,似乎走出房門就逃走了,看來那個房間有問題。
史臨冰思考着搬家,脫口而出道:“問一下哥,知道哪有房子租嗎?”
四隻眼睛盯在他身上,兩名保安像看見了一頭怪物。年輕一點的保安疑惑地道:“一大清早的租房,你房子到期啦?”
“到到,沒有沒有。”史臨冰不知該如何回答。
“到期也沒有關係啊,這個時候房東不會趕你走的,你也租不到房子。”保安大爺犀利的眼睛從史臨冰臉上掃到腳,又掃到臉上:“小夥子,你沒事吧?”
“哦,我,我沒事,我去那邊走走。”史臨冰匆忙離開,他能感覺的到,兩個敬業的保安肯定以為他精神出了問題。
疫情這三年,他從網上看到,太多人精神出問題了,他本人現在似乎也是其中一個。
青天白日,朗朗晴空,不應該有鬼啊,一貫堅信無神論的史臨冰雖然強烈的想換房子,但他很清楚,保安大爺說得沒錯,這個時候在村裡租不到房子,想出去更不可能。
肯定是精神壓力大,出幻覺了。
他只能往這個方面想。
史臨冰想看看手機幾點了,拿起手機一看,待機的屏幕上面又鑽出了血淋漓的兩個字——選擇!
就像少女美麗的臉被鋒利的匕首劃開了,深可見骨地刻上了字。
“咣!”手機趴在了地面,用粉身碎骨表達內心的恐懼。
史臨冰的腦袋轟地一聲差點炸了。
幻覺如影隨形,顯然不僅僅是房間出鬼了。他看着可憐的手機,痴痴獃呆的。他呆了好一會,才把地上的殘破撿起來。
屋漏偏逢連夜雨,本就捉襟見肘的他,手機是寂寞時最好的玩伴,現在是徹底的孤家寡人了。
史臨冰步履沉重,痴痴傻傻地往回走着。昨夜下過雨,地上有些坑窪積滿了水,他兩隻腳接連喝飽了也絲毫不覺。
他開始正式陷入幻覺中了。
讓我選擇什麼呢?那血紅的淋漓在他面前晃動着,他情不自禁想着今夜發生的一切,嘴裏喃喃自語:我的人生到目前稀里糊塗的,出生農村,家庭一般,失業窮困,靠上學的女友資助苟延殘喘着,我沒得選擇,沒有努力的方向,我還有未來嗎?
他像個神經質一樣回到房間。
他把三張小卡片並排着放在床沿,眼睛掃來掃去,像一個急切尋歡的男人,正在挑選可以用錢交易的獵物。
他想撥電話的時候,才意識到手機已經壞了,然而他又是幸運的,手機雖然殘破不堪,但沒有完全壞。
碎裂得慘不忍睹的屏幕,一條一條的豎紋跳動着,彷彿是那個女人扭動着身軀,充滿了無窮的誘惑力。
他咽了口唾沫,用手指艱難的滑動着,那動作就像觸摸光滑的肌膚,在他不懈的努力之下,他撥通了其中一個號碼。
“喂!”
“小冰?”
“我是小冰,你是誰?”
沒有回答,那邊沒有了聲音,陷入一片死寂,他眼前出現了一道光,漸行漸遠,彷彿帶走了他的靈魂。
他把手機從耳邊放下,卻發現屏幕沒有一絲亮光,他心愛的玩伴,徹底的死了。
他悵然若失,坐到了地上。
“我該怎麼做?”許久之後,他像個行屍走肉一樣,盯着殘破的手機屏幕,木然地來了一句。
沒有聲音,沒有人回答他。屏幕上湧出了鮮艷的血拚湊出兩個字:活着!
跟着那兩個字被淹沒了,血紅像岩漿爆發一樣,淹沒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