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路（3）

過了沒幾天，種師就發現了，河裏的鵝暖石並不好砸，太硬，不僅很難砸碎，砸不好還會蹦出來傷到人。後來種師就發現山上的青石比河裏的鵝暖石好砸太多了，雖然這些青石從山底搬回來的時候比較大，而且有稜有角的容易刮爛皮膚，可這些青石層次多，紋路相對多一些，一鎚子下去，嘩嘩啦啦的就散了，剩下的稍微敲敲就行了，很容易就能達到隊上的要求。

快放暑假了，正當種師高興地以為暑假了砸石頭的時間多了些，可以多砸些石頭換工分、換錢貼補家用。放假第一天下午，當種師興沖沖的衝進灞河的時候，在光滑的鵝暖石上沒有站穩，順利的把腳崴了，那個暑假自此開始的一個月，種師就開始了一瘸一拐的拉大石塊。據種師說，第二天他和他的同桌商量好，他同桌拉石材，他坐家裏砸石子，他倆兩家一家干一天活，直到種師腳能正常走路了，才開始各家干各家的。

村子裏砸石子的時間長了，每個人都有自己趁手的工具，孩子們大多拿的都是小榔頭，一頭方一頭尖的那種，木頭把手上纏着各色的花布條，不僅對手的傷害小還好看。由於砸石子灰塵、粉末很多，就用兩塊篷布做的把腿和腳蓋起來，也能起到保護作用。也有的口罩、圍巾、眼鏡的包裹的很嚴實。儘管如此，砸一上午石子下來也還是灰頭土臉的，鼻子眼裏耳朵里都是石頭沫子。

後來種師上了大學，大一工業設計課，自己做了一把差不多的小榔頭，他就想起小時候砸石子的那些日子，現在還把這把小榔頭珍藏着，時不時還抹點油，防止生鏽，連種師自己寶貝得不行的大孫子都不讓動。

修路的時候，隔壁村子裏的一戶人家發現了商機，在自家開了個碎石子收購公司。這下，種師砸石子的積極性就更高了，為了晚上能有更多的時間幹活，種師那段時間也不下課出去玩了，就留在教室課間寫作業，下午3點放學后也不回家了，坐在教室寫作業，寫完就去拉石頭。後來甚至上課都偷着寫作業，被老師發現了。

長期晚睡，上課注意力不集中，考試成績下降，種師人生第一次被他老爸打了。當天晚上種師就拿出了自己砸石子掙得所有的錢，3角6分錢，扔到了自己的家的桌子上，自己跑出家門，在灞河邊坐了一晚上。他爸找不到他，發動全村人找他。最後還是村裡人找到在河邊睡着的他，把他抱回家。這件事就這樣過去了。

種師自己說他小時候一直對於這件事耿耿於懷，總覺得他爸需要給他道個歉。直到後來種師有了自己的大兒子，才明白他父親張口的艱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