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十一

沖了個澡換完乾淨衣服，我急匆匆的躺倒在床上，終於有時間可以仔細思考一下，回味回味剛才海里的那一幕。

我冷靜的找到了海岸的方向，又安全的回歸，那是我急中生智，還是田艷在冥冥中指引呢？我在生死關頭怎麼還能想起她呢？一想起小燕子，我的心臟和鼻子同時抽動了一下。

“你覺得是不是田艷給我的指引？”我問心裏的另一個我。

“你不覺得你知道的就是我知道的么，你還問我幹啥？”另一個我沒好氣的回答，他這兩天一直跟我反勁。

對啊，他知道的就是我知道的。

我突然間懂了，哪有什麼另一個我啊，心裏的那個我，只是我的虛妄而已，是為了逃避現實，躲避責任而藏起來的我，他和我本就是同一個我。我天天都在自己騙自己，為了什麼忠孝什麼男兒熱血，我騙的那麼認認真真又一絲不苟，我信的還那麼完完全全徹徹底底。我天天都覺得，自己跟自己交流的不亦樂乎，其實，那就是自言自語而已，或者也叫說胡話。

艷啊，離開了你，我才慢慢的靜了下來，靜下來才看清了我自己，才發現你已經深深住進了我的心裏，融化在我的血液里。你早已跟我的生命，緊密相連不可再分，只是我太馬虎現在發現。

現在我終於知道，這份愛情就是我的命，失去了它就是要丟了我的命。一個多禮拜沒想艷艷，那是我拼盡全力的在壓抑，並用生命才將它束縛。可這剪不斷的愛情，還是衝破了我的重重心計重獲了新生。現在我徹底反悔了，我要找到你好好的愛你，我的小燕子，無論你在天涯海角，也不管前方要經歷多少的風雨。

早上吃飯的時候大民問我倆：

“我有一個好消息一個壞消息你們想聽哪個？”

“先聽壞消息唄。”我搶先回答，我的快嘴也跟隨我的愛情一起複生了。

“壞消息是昨晚海防局通知有颱風要來，今天中午開始停止營業。”

“那好消息呢？”

“好消息是，你們已經提前知道了要來颱風的壞消息，可以提前準備了。”

“說完了？這就是你說的好消息？”我問大民。

大民笑呵呵的看着我，

“說完了啊，這個消息還不夠好嗎？難道你倆還期待，颱風它知道了消息已經被泄露，更改路線去日本海嗎？”

“大旭，你快去門口看看外面的天氣，我咋覺得颱風現在就來了呢，太冷了心都拔涼拔涼的。”

三個男人一起哈哈大笑，我覺得大民要是不幹民宿了，或許也可以到脫口秀這搶飯吃，因為他們的門檻太低，連我這語文總是60多分的人都爬進去了，這不基本就等於無門檻啊。不過既然我都已經爬進去了，那我還是建議門口再設個保安，查查口罩啥的，以免讓講冷笑話得人把大家凍感冒。

大旭還是不甘心，又問大民：

“那我要是先聽好消息呢？”“好消息是你們可以提前做好準備，迎接即將要告訴你們的壞消息。”

要是打人不犯法多好，要是我的身體再健壯點多好，要是我脾氣再暴躁點多好，我就不用再被大民颳起的颱風冰凍了。大旭也是，為何還要刨根問底兒，你是鼴鼠嗎？作為我過命的朋友，你平時智力表現的也沒有這麼糟糕呀。

吃完飯我們幾個到外面，把能抬動的有用的東西都搬進了屋，搬不了的盡量找東西固定。其實我早已歸心似箭了，

我的艷艷會不會原諒我呢？我絕不能打電話發信息，我要當面請求她的原諒，原諒我的懦弱和愚蠢，原諒我的自私和狠心。可現在我得幫朋友安置好店鋪，韓東旭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儘管他剛講的笑話冰凍了我，甚至還讓我還動了殺機，嘿嘿嘿。

“今天你咋變樣了這麼歡實，是不是昨晚的生死經歷，讓你感受到活着的可貴了？”大旭問忙碌中的我。

“對啊，我不僅覺得生命可貴，還想明白了一件事，你猜猜？”

“寧不知傾城與傾國，佳人難再得。你必然是重啟了你的愛情吧？”大旭隨口答到。

如果說他不是我肚子裏的蛔蟲，那我的肚子是萬萬不會同意的。我也慶幸，他的智力及時恢復了正常，但我們昨晚回來的時候，我提醒他注意門框了啊，那為何剛才表現得那麼糟糕呢？他的智商。

告別了大民，我倆踏上了歸途。

來時的路，和路兩旁的花花草草都沒變，但我卻大變了樣，從內心到外在都煥然一新。浴火重生的愛情，徹底滌盪了我的心，激發出我戰勝命運的鬥志。重生的愛情令我的雙眸熠熠生輝，徹底照亮了前方，我甚至已經可以看見，艷艷的媽媽正在廚房為我做晚餐。

所以原本規規矩矩的道路，及它周圍的朋朋友友，在我看來，也變了樣子變了顏色，變得光鮮艷麗，變得美麗動人。我渾身充滿了無盡的查克拉，我要好好的擁抱，擁抱這個美麗的新世界。

過了沒多久，車窗外天空上的雲層，已經開始慢慢聚集，風也漸漸大了起來，吹的路倆兩旁的白楊樹，枝椏亂顫。這所有的一切，都在提示我們要快點回城早點到家，而我卻只想回城。我必須先找到小燕子，求她跟我一起守護，這剛剛復生的愛情小花。我相信她一定會樂意，因為我們有兩顆互聯互通的心。

三個小時的高速怎麼這麼漫長，開了好久才過了不到兩小時。

空中越聚越多的雲層，一直在後面賣力地追隨着我們，貌似很熱情很講禮貌。它們從海邊就開始相送，送了一程又一程。現在這些雲顯然失去了耐性，對着我們開始覆手，雨點瞬間而至，打在車頂和玻璃上發出叭叭的聲響。

我看了看錶大約還有半個小時就能回城，心裏的忐忑開始加重。一會到了艷艷家我是按門鈴還是打電話呢？她會讓我進屋嗎？她父母要是給我來個大嘴巴子，那我還不還手呢？呵呵，我被我的無恥逗笑了，同時也暗暗納悶，為啥只要有一點空閑，我的思維就會天馬行空的胡思亂想呢？

進了市區，風雨並沒有一點減小，時不時還來道閃電，颱風的威力真是強大，只是它的尾巴從我們這地區掃了一下就這麼威猛。

“你就停大門邊上吧，外來車輛禁止入內。”

大旭聽完馬上問我

“那我陪你跑進去，要是她家人群毆你，我也好趁機偷摸旋你幾腳。”

真是好哥們，我們的友情讓我倆的心也相通了，這不，連防備的問題都一樣。但我現在哪有心情跟他貧，因為他的車一進市區，我的心就開始了慌亂。

“不用，謝謝了黑旋風李逵兄弟”這句話明顯出自我的本能。

拉開車門，我就衝進了風雨中。

雨水毫不客氣，瞬間就侵蝕了我的全身，迎着大風我感到一陣寒顫。但這又的了什麼，“艷艷我來找你了”，帶着堅定的信念我開始加速奔跑。

“愛上你是我的錯，可是離開又捨不得，聽着你為我寫的歌好難過。如果說，我說如果，我們還能重新來過，不去計較誰對誰錯，會怎麼做，當愛情來了，誰又能說我捨不得寂寞，當愛情走了。誰又能說我不覺得失落……”

在這個追回我真愛的風雨之夜，我與這首歌共情了，從昨晚我就開始哼唱着它。

我邊跑邊在心裏默唱，耳邊也似乎想起了那激動又悲情的曲調。這首歌增加了我前進的動力，溫暖了我的心靈，也給了我感動和堅持。不知是風吹雨淋，還是我因為激動而溢出的星點淚水，它們朦朧了我的視線，使我跑的有些踉踉蹌蹌。

但冰冷的雨水讓我頭腦清醒異常，小燕子曾經的音容笑貌，言語嘆息不停閃現，尤其是那雙黑色的大眼睛，它又在雨霧深處注視着我，守候着我。小燕子你再耐心點，我們即將見面，我們一定會重新來過。

跑到艷艷家大門口的時候，我停住了，猶豫着是該按門鈴還是打電話。

大門兩側的門燈，透過雨霧在仔細觀察我，似乎在揣測着我的來意。風雨也並沒有因為我的遲疑就停止侵襲，“刷”一道白光照亮了周遭的一切，過了幾秒“哐”的一聲響雷，立刻炸開了我混沌的思維。我是來請求原諒希望被救贖的，我是來接續我那短命的愛情的，我就該在這冰冷中接受懲罰，讓風雨潑灑的更濃烈一些吧，讓我的心靈跟身體承受天譴吧。

我緊緊抓住鐵門欄杆，看着二樓的窗戶，艷艷你在裏面是否安好，是否也像我一樣，正在經受着情爐煎熬，承受着痛苦蒸烤。

然而，從玻璃里散射出的燈光，什麼也不對我說，就連眼睛也懶得對我眨一下。唯一能傳遞信息的，就剩來回反覆的帶着冰冷氣息的秋風。可是我聽不懂，也猜不到它想說些什麼，它在想些什麼，只能任憑它在我的耳邊輕輕哼叫……。

天空現在看起來，就像一口巨大的鐵鍋，黑壓壓的把這個城市整個扣了起來。風停了雨也住了，我鬆開欄杆抹了一把臉，痛快的吸了幾口清新冰涼空氣，看來風雨也是知道累的，它們也是需要休息的。

可惜沒過多久，天上的大鍋底就被雷公電母劈的千瘡百孔，變成了一個巨型的花灑。那似乎被大鐵鍋暫時隔住的銀河，趁機噴洒了過來，化成千萬道雨線沖向大地，也沖向了我。

然而我並不懼怕它們，我的思緒依然迎着風雨在空中飄蕩，在天地間猜測，猜測着這風雨過後，可能會出現的各種結果。

這時候，我的心卻是快樂着的，因為這種痛是我故意安排的，我就該承受這種折磨，所以這折磨並不痛也不冷。我的耳邊又想起那誰唱的，“要不是痛徹心扉，誰又記得誰，只是雲和月，相互以為是，彼此的盈缺，不能哭喊已破碎，曾經的最美……”。

我又懂得了，唱着情歌求複合，它會讓痛苦幻化成快樂。

忽然間我的心跳開始加速，熱血迅速翻湧，連高空中銀河化成的冷雨，也已經冰凍不了我的激動。

是艷艷的身影出現在窗前，纖細頎長，顯得熟悉又模糊，因為奪眶而出的淚水和雨水，又佔據了我的視線。我趕緊抹去這些不識時務的液體，仔細地觀瞧，可那身影凝固在窗上，只一會就迅速轉身離去。

她一定是看見我了，她一定是不想再看見我了，她一定是看夠我了，否則怎能這麼迅速地轉身。艷艷啊，你能不能再到窗前站一站，看看正在接受天譴的我，看看正在悔過的我。請求你再給我一次重來的機會，只要你願意救贖我，我願意一直在風雨中接受懲罰。

院子裏面的門突然開了，緊接着小燕子從裏面奔了出來，沒有打傘的她被風雨瞬間包裹起來，但她嬌小的身軀並沒有退縮，而是繼續向我衝來。一陣旋風卷得她順勢搖擺了幾下，被雨淋濕的長發，瞬間向後被甩成了掃把。

我原本很清晰的大腦，被這突如其來的畫面衝擊的暈頭轉向，我忘了喊也忘了叫，只是本能的把手伸進欄杆里張開了雙臂。

小燕子倔強的身軀終於撲到鐵門前，由於迷惑而停止的眼淚，先於我的大腦恢復了理智，紛紛奪眶而出，反應過來的我，馬上把她的脖頸帶後背環在雙臂中，她也借力迅速的把手伸過欄杆抱緊了我的後背。

這出乎意料的場景，使得我們沒有任何問候，也沒有抱怨，更沒有解釋。

我們不約而同的選擇了哭聲與淚水，我們隔着鐵門相擁着嚎啕大哭。她的哭聲尖銳，聲聲刺破我的胸膛。我的哭聲厚重，聲聲帶着心傷。我們的哭聲互相感染，所以越哭越覺得傷心，越覺得委屈和心疼。而越是這樣難過，就更是不停的想哭。我從不曾這樣放聲的哭喊，這麼痛快淋漓的哭，這麼放肆的哭。所有的一切悔恨，一切相思，一切的期望都融進這哭聲里。

我們發自肺腑的哭聲，哭斷了過去哭開了未來，所有的所有都溶解在這哭聲里。若不是痛徹心扉，誰會這麼用盡全力的哭，若不是真心原諒，誰又會這樣耐心的聽。這撕心裂肺的哭聲徹底融合了我倆的心，我們知道我們已經密不可分，過去的已經過去，將來必然攜手。我們撥動心弦的哭聲已經出現沙啞，已經出現了喘息。但我們哭出了原諒，哭出了恩愛，哭出了美麗的願景。

我衷心感謝越來越濃烈的狂風暴雨，衷心的感謝不曾間斷的電閃雷鳴，是你們賣力地表演，這才掩蓋住了這驚天動地的哭聲，才讓我們哭的這麼盡心儘力，這麼的肆意妄為，才讓我們哭出了最終的心滿意足。